怀昱在十多分钟后悠悠转醒,睁开眼时发现室内光线昏沉。
这让他一时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头脑还有些不怎么清醒,怀昱坐起了身。
“嘶——”
坐到尾巴了。
怀昱赶忙调整了下姿势,将可怜兮兮的尾巴解救出来。
他怎么会压到尾巴呢?
等等,尾巴!
怀昱还没清醒的神志突然清明了。
他伸手将身后还在轻轻晃动的尾巴给捉了过来,毛绒绒的,手感很好。
他轻轻一捏,一股奇怪的感觉突然从尾椎处升起,让他忍不住颤栗。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并没有变成粉嫩嫩的肉垫,手背依旧光滑,没有像猫爪一样毛绒绒的。
他也没变成猫啊。
怀昱吓得去摸自己的头发,竟摸到了两只猫耳朵。
怎么回事?
又去摸自己的脸和脖子,都是光滑的。
自己只是长出了耳朵和尾巴?
正埋案装作做题的沈不秋其实早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他突然怯于去面对。
直到怀昱唤他。
“不秋。”
声音里没有往日的平静,反而掺杂了一丝慌乱。
沈不秋深吸一口气后转身过去。
一下就对上了那双眼睛,那双眸光闪烁带着慌乱的眼睛。
“不秋,我长出耳朵了。”
怀昱似乎有些懊恼,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因下过雨的缘故,外面光线带着昏暗,小床之上美人带着初醒的旖旎,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兽耳,兽耳轻晃间让人以为他是个能摄人心魄的妖精。
但他的面容不带妖媚,倒像是涉世不深的小妖,能被书生一个白面馒头骗走的那种。
然后拐回家……
这一秒中沈不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抵在唇间轻咳一声。
“我知道。”
得到回答,怀昱将自己的慌乱给收了起来。
“我是今早就这样了吗?”
见怀昱这个态度应当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情况的,沈不秋放下了心。
怀昱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们还能保持原来的关系。
但是,沈不秋心里却有一种阻塞感,让他有些难受。
他竟只能偷偷释放爱意。
沈不秋嗯了一声。
“应当是下雨的缘故。”
怀昱听罢起身下床,踩着那双拖鞋就将阳台门给打开了。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空中细雨绵绵。
阳台边缘处锈迹斑斑的铁围栏已经被雨完全打湿了,湿漉漉的,颜色都深了一度。
怀昱伸手摸向那个铃铛,贴着他肌肤的那一面是温热的,而另一面则是凉的。
昨日他似乎是听到了雨声。
但这雨声却让他的神志更加昏沉,他好像只记得自己貌似抱着不秋,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记不清了。
貌似还感受到头顶有些发热,还有……尾椎处也是一样。
其他的,他都记不清了。
他似乎做了梦,但这梦在他睁眼那一刻就忘记了,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
既然下雨了,那为何他没有变成猫?
而是只有猫的性征冒出来?
想到这,怀昱忍不住皱眉。
他这个模样如何能出门,定会被人当成妖怪。
沈不秋就坐在椅子上,看向侍立在阳台上的怀昱。
那条尾巴在身后摇晃着,每一下都摇到了沈不秋的心里。
平时刻意不去注视的腰臀,现在却因那条颜色醒目的尾巴而吸引过去视线。
正当沈不秋直直看着的时候,怀昱突然转过身来。
沈不秋慌忙别看眼,试图掩饰自己刚刚窥视的不耻行径。
但怀昱并没有发现沈不秋的小心思,他有些担忧的问:“不秋看着我这幅模样,不害怕吗?”
他如今人不人猫不猫的模样,他自己都害怕自己。
人怎么能长兽耳和尾巴呢?
怀昱说完匆匆进了房间,并将门给关上,生怕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因他转身的动作在长发中冒出的猫耳朵还抖动了一下,尾巴晃动的幅度更大了些。
太可爱了。
沈不秋感觉自己要被萌出鼻血了。
他将鼻子给捂住,闷闷的回答了声,“不害怕。”
“哥哥什么样我都不害怕。”
怀昱听着却有些羞耻,这个时候不秋居然还叫他哥哥。
他现在就是一个妖怪啊。
沈不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早餐?”
“刚刚见你睡着没有叫醒你,如今都快冷了。”
怀昱看着桌上的早餐,有些不自然的走了过来。
“好,待我去洗漱一番。”
“好。”
怀昱进了浴室。
而沈不秋则是将椅子拉开了些,方便怀昱坐下。
等怀昱坐上时,木质的椅子上还带着一层温度,透过薄薄的裤子布料传来,给怀昱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沈不秋将塑料包装给打开,又将盖子掀开,勺子递到怀昱手上。
“有想吃的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怀昱握着勺子摇摇头,“没有,不用买什么。”
坐着时尾巴因焦虑和不安而开始摆动,沈不秋看着却眸色一暗。
好想将小猫的尾巴给抓住。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轻声安慰:“没事的,不用太担心。”
说着在怀昱的头上揉了揉,但刻意避开了那两只竖立着的猫耳朵。
怀昱因他的抚摸猫耳朵轻轻动了动,然后无力耷拉下来。
“若是一直变不回去怎么办?”
沈不秋将怀昱落在胸前的头发拢到背后。
“那就先不要出门,总会变回来的。”
怀昱将头往后仰了仰,但耳朵还是耷拉着。
“我还准备下周送不秋去上课呢。”
不秋没有父母,他现在既然已被不秋认作哥哥,那他理应要适当弥补一下沈不秋缺失的亲情。
沈不秋摸着怀昱的头,缓声道:
“哥哥,我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
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期盼有人接送他的小孩子了。
他妈很少去他的学校,只在被叫老师的时候会来一趟。
当然,被叫来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妈妈黎轻羽的神志大多数时间是清醒的,待人接物上大多数时间是正常的,只在别人说起她的丈夫和沈不秋的亲生父亲时会突然发飙,神志开始癫狂。
就像在家里对待沈不秋时一样癫狂。
那时候他还不住在这里,而是和黎轻羽一起住在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里,那是他爸爸留下来的。
黎轻羽的母爱时有时无,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她有时会充满柔情给沈不秋做饭,但有时又会举着菜刀冲出来四处找寻沈不秋的身影。
她会声音细腻柔和给沈不秋照着书讲童话故事,她最喜欢讲的就是那篇灰姑娘。
她说她自己是灰姑娘辛德瑞拉,受尽谩骂折辱最后都会因那双遗落的水晶鞋而嫁给王子。
她说沈不秋就是她的水晶鞋。
能让她脱离痛苦走向幸福。
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讲着这个故事,讲着讲着就会将沈不秋拽过来然后猛扇他耳光,念叨着为什么沈不秋这么没用。
后来,她说沈不秋就是她的破草鞋。
磨破了她的脚,让她流了血,让她低人一等。
有时她也会扇自己,将自己扇得鼻青脸肿,辱骂着自己就是个丧门星,没爸没妈,还克死了对自己好的丈夫。
她怨毒的怪着自己,怪自己看不清男人伪善的面目,怪自己太下贱,怪自己怀上了沈不秋。
她有时也会给沈不秋擦药,边擦药边哭边和沈不秋说对不起,然后哭着哭着又突然发疯去打沈不秋。
母子俩总是遍体鳞伤。
后来那个名叫黎轻羽的灰姑娘终于丢掉了她那双破草鞋,因为他磨脚又让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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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秋的母亲,名叫黎轻羽。
那辆飞驰而来的豪车撞上来时,她真似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飞出去很远,很轻很轻。
但轻飘飘的羽毛最后砸落在地上时,却很重很重。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羽毛,很红很红。
刺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