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陛下有请。”
“张教习,陛下有请。”
在安明福入兴盛园一个月后,陈晋洪和张成于午间分别收到了皇帝召见。
不明情况的两人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皇帝办公的御书房门口等候着。
很快,太监总管黄公公就传他们俩进去了。
“臣拜见陛下。”陈晋洪和张成异口同声的下跪埋头朝皇帝喊道。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语气温和的说道:“两位爱卿免礼。”
“谢陛下。”两人起身后都低着头不敢喘大气。
“今日召两位爱卿过来,是想了解六皇子学习的进度,你俩给朕汇报一下。”
皇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双眼盯着两人。
而低着头的陈张两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同时,他们也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生活的无奈和精神上的疲惫。
皇帝看两人眉来眼去,也暗暗皱眉,难不成老六资质驽钝,以至于两个老师不敢说?
“陈晋洪,你先说吧。”皇帝直接点名,语气有些不善。
陈晋洪被点名心里也是一咯噔,随后他理了理思绪说道:“回陛下,六殿下实乃神童啊。”
“哦?怎么说?”
皇帝初听心里挺高兴的,却也有些疑惑,这陈晋洪本是天才了,难不成老六比这陈晋洪还天才?肯定是陈晋洪夸大了。
一旁的张成倒是没有怀疑陈晋洪的话,因为刚刚的对视的时候,陈晋洪流露出的眼神和自己何其相似。
只是他没想到,六殿下不仅武艺天赋高,这读书的天赋也高。
“陛下,您可不知道啊,六殿下天赋之高,仅仅用了半月就学完《千文录》,不仅倒背如流而且字字皆识,最重要的是,他连每一句的含义都弄清楚了。”
“所以臣只好把《通古》一书拿出来教六殿下了,可六殿下在梳理了历史发展脉络后都不需要臣教了,唯有一些生僻文字尚需请教臣。”
“臣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教六殿下了,每天只能干坐在六殿下面前,自己看看书的同时等殿下提问。”
陈晋洪言语中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果真?你可知欺君的后果?”
皇帝半信半疑,半喜半忧,他皱着眉头起身来到陈晋洪面前严声质问道。
“臣岂敢欺君!陛下召六殿下过来一试便知。”陈晋洪原本微躬的身子,现在都快成九十度了。
听到陈晋洪确切的回答,皇帝大笑起来,“不错,当真不错,不愧是朕的皇子。”
“老黄,吩咐下去,陈晋洪教导六皇子有功,赏黄金百两,上好文房四宝一套。”
“是。”黄总管听到六皇子如此优秀,他也笑的如菊花绽开。
“臣谢陛下赏赐。”陈晋洪赶紧跪下谢恩。
皇帝扶起陈晋洪,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祭酒说,在他的弟子中他最看重的便是你,你虽然年轻,不过朕还是选了你当六皇子的先生,如今看来你果然不错,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啊。”
陈晋洪受宠若惊,当即再次鞠躬行礼应道:“臣谢陛下厚望。”
“好了,快快平身吧,六皇子的事情,还需你多费心了。”
“陛下放心,为了六殿下,臣愿肝脑涂地。”
“嗯,此事切不可声张,你可懂得?”
“臣省的。”陈晋洪重重的点头道。
陈晋洪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自从知道六殿下是神童后都不敢声张。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老师祭酒的教导,他将此事告诉祭酒后,祭酒就不准他多言,宫中还没有人知道安明福的天赋。
皇帝又转头看向一身禁军甲胄的张成问道:“张成,你是禁军大比魁首,武艺出众,弓术更是于十万禁军中无人能及,想必你也不会让朕失望吧?”
“回,回陛下,六,六殿下他武学天赋奇高,可以说是千年一遇的练武奇才,不仅如此,六殿下更是天生神力,年仅六岁双臂加起来已有四百斤之力了。”
张成知道自己要说出来的话太过不可思议,一开始还有些结巴,不过想到事实本是如此也就放松下来了。
皇帝,黄公公以及陈晋洪都瞪着双眼看张成,都觉得张成恐怕还没有睡醒在说梦话。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张成跪拜说道。
“六殿下初学弓术便能一击中靶心,天赋之高世所罕见,加上这一个月的习练,六殿下现在能开一石弓了,而且每箭必中靶心。”
“六殿下学太昭拳时,只看了臣演练一遍便记住了动作,现在拳法纯熟已经不逊色习练多年的三殿下了。”
“嘶……”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
弓术他也练过,他那箭法就是随缘,能中靶都不错了,更何况还是中靶心。
这可需要长期勤学苦练的,而老六居然凭借天赋就能做到,那确实厉害了。
至于拳法方面,三皇子的天赋他是知道的,其外祖父镇国大将军杨忠雄评价他有悍将之才,可见武艺天赋是不低的。
安明福仅仅练了不足一月的拳法就能和三皇子练了几年相媲美,那天赋……皇帝是不敢想象啊。
还有天生神力,皇帝想起族志中记载过太祖也是天生神力,老六有这天赋莫不是太祖在天之灵保佑?
虽然心里欢喜,不过皇帝还是沉着脸。
他倒也不担心张成欺君,就和陈晋洪一样说的一样,这种事情是一试便知的。
现在他倒是有些害怕起来,自己这六儿子这么优秀,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岂不是要针对?
“此事,你等二人都不准声张,若是有外人知晓,朕定拿你二人是问。”
皇帝的语气生冷中带着不容反驳的霸气。
“是,陛下。”
陈张二人赶紧跪下应道。
“老黄,吩咐下去,张成教导六皇子辛苦,特赐黄金百两,上好宝刀一柄以为犒劳。”
“是,陛下。”
黄公公应完就准备出御书房,不过又被皇帝叫回来了。
皇帝想到之前给陈晋洪赏赐的说辞有误,立刻改口道:“等等,给陈晋洪赏赐的口谕也改成和张成一样。”
“是。”
待黄公公走后,张成激动的立刻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两位爱卿起来吧。”
皇帝左右手分别拉了一下两人的手臂,示意他们起身。
“你俩虽然官位低,不过也是朝中人,这些年多少听说了朝堂之上的党派之争吧。”
陈晋洪听出了考验之意,立刻应道:“回陛下,臣知晓,这些年任丞相明里暗里排除异己,打压孟尚书和杨将军的武将一系。”
皇帝缓缓踱步,他来到书案前,负手背对两人,表情严肃的说道:“你说的不错,党派之争无非就是权力之争,权力之争莫过皇位之争。”
“任相为了确保太子将来能顺利继位,近些年打压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系,朕心知肚明,朕不愿六皇子也受牵连,你们可有何良策?”
陈晋洪和张成被皇帝一问,手都开始发抖了,额头也隐隐见汗,他们没想到皇帝居然把这么重大事情拿来问他们。
这要是答错了或者乱答,弄不好要杀头啊。
两人沉默不语,皇帝也没有急着逼迫他们马上作答。
御书房里的气氛让陈、张两人如坠冰窖。
最后,陈晋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开口道:“陛下已有良策,臣自当奉命行事。”
“哈哈,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皇帝转过身,拍了一下陈晋洪的肩膀哈哈笑道,随后他又看向张成。
低着头的张成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心里紧张的不行,他都还不清楚啥情况。
“什么叫陛下已有良策?明明陛下啥都没说啊。”
忽然,他急中生智,照着陈晋洪刚才说的,立刻答道:“臣也愿奉命行事。”
“很好,你俩此后好好教导老六,朕自然不吝赏赐。”
皇帝走上台阶,坐在椅子上,脸上一副满意之色。
“是,陛下。”陈张二人当即下跪应道。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莫要辜负朕的期望。”皇帝挥了挥手,便再次查看桌上的奏折。
“臣等告退。”
两人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御书房。
见到屋外阳光的那一刻,他们仿佛重获新生般轻松。
他们看了一眼对方,忽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待一个小太监领着他们走到僻静之处时,张成这才凑到陈晋洪耳边问道:“陈先生,方才你说陛下已有良策,是何意?”
陈晋洪瞄了张成一眼,原本以为这张成也明白了皇帝意思,没想到却是装的。
看在以后都要跟六殿下办事的份上,陈晋洪应道:“你忘了陛下予我们赏赐时的口谕?”
“什么口谕?我刚刚太紧张了,没记住。”张成有些尴尬的说道。
刚刚他就记住了黄金百两和上好宝刀,其他的都记不住。
陈晋洪有些无语,他瞅了瞅周围,确定除了身前不远处的领路太监就没别人了。
于是小声说道:“陛下先前给我赏赐时,口谕说的是‘有功’,后来给你赏赐时,口谕说的是‘辛苦’,并且还把给我赏赐的口谕也改成‘辛苦’,你可明白?”
张成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了一番,他冲陈晋洪摇了摇头。
陈晋洪也无奈,心里感慨这张成到底是个武夫。
“‘有功’和‘辛苦’,这两个词的含义你总该懂吧,陛下最后决定用‘辛苦’,再结合教导六殿下,陛下的意思这不很明显吗,就是说六殿下驽钝。”
张成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脸佩服的对陈晋洪抱了抱拳。
“我懂了,六殿下本就有‘傻皇子’之名,陛下这是要咱们放出风声,给六殿下坐实‘傻皇子’的名头啊。”张成心里感慨,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不错,今后你我二人好好配合,莫要让人瞧出破绽来。”陈晋洪微笑的说道,不过他的微笑在张成眼中却显得有些阴险。
很快,两人就在领路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内务府外,这时黄公公已经安排人将两百两黄金装好了,分别装进了两个小木箱内。
同时还有皇帝允诺的文房四宝和上好宝刀也交给了陈张二人。
“陛下口谕,国子监助教陈晋洪及武教习张成教六皇子习文练武甚是辛苦,特赏黄金二百两外加其他珍宝。”
“安阳烟墨,曲琼砚台,黄云紫毫,清澄霜纸,陈先生还请收好。”
“玄铁宝刀,张教习还请收好。”
俩人得了赏赐后乐得合不拢嘴,都愉快的出了宫。
……
当晚,陈晋洪和张成受到赏赐之事传遍宫内,惹来不少人猜疑。
次日,陈晋洪的同僚便向他道贺,哪知陈晋洪摇头叹息,“哎,你们是不知道教六殿下有多痛苦啊,我宁愿不要这些赏赐。”
陈晋洪的话让其他皇子的先生们暗地发笑,也不再羡慕他受到的赏赐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张成身上,和陈晋洪相似的回答直接让安明福的“傻皇子”名头再次传遍皇宫。
甚至民间都再次开始流传“傻皇子”的故事,上京城百姓们闻之一片唏嘘,大人们看自家欠收拾的儿子都顺眼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