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暗处,萧云祁步伐轻快的走出来,脸上带着他招牌的玩世不恭的浅笑,但眼底却仿佛藏了杀人的利刃,阴恻恻的扫了李澈的手一眼。
李澈皱眉,不自觉的将手往后收了收。
下一秒,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浅笑着和萧云祁寒暄:“世子刚回京,不进宫复命,怎么急着跑来这里?”
萧云祁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把匕首。
他漫不经心的用指腹摩挲着刀刃,不冷不淡的说:“听说我这大理寺进了贼,我若不回来,难道真要让那狗胆包天的贼人在我头上动土吗?”
他意兴阑珊的掀起眼帘扫了李澈一眼,那睥睨一切的姿态,生生将李澈这个当朝皇子也给压了下去。
被当着面阴阳怪气的嘲讽,李澈咬紧牙关,那些关于前世的不愉快的记忆再次山呼海啸般涌来。
他下意识侧头,想看清云初念脸上的表情。
他不相信萧云祁这个时候出现在大理寺,是临时起意。
但云初念微微垂眸,面上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对眼前的唇枪舌战置若罔闻。
李澈无法从她的神色中窥探出两人是否早已暗中勾结在一起。
“若我执意要带她走呢?”
“那你不如先试试能不能过了我这关再说。”
萧云祁斜靠在墙边,一副悠哉的模样,丝毫没把李澈等人放在眼里。
李澈瞳孔一缩。
萧云祁的身手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莫说他们这里十几人,便是再多上一倍,也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李澈无意现在就和萧云祁撕破脸,权衡再三后决定避其锋芒,不甘心的带人离开了内狱。
牢里很快安静下来。
萧云祁仍旧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
云初念也垂眸,一如刚才那样,姿态未变。
牢房门没有关,南枝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不远处的萧云祁,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存在好像有些多余。
“呃……”
她尴尬的挠挠头,贴着墙根走出牢房,把空间还给两个人。
“云初念!”萧云祁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走到云初念面前,低头看着她白皙细腻的脖颈,咬牙切齿,破天荒非常严肃的说:“我真该打你一顿屁股。”
云初念:“……”
她抬头怒瞪他,又羞又恼。
饶是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但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世子好大的口气,需不需要我帮你准备好板子,帮你计数?”
萧云祁本来想硬着心肠骂她一顿,但被她一瞪,心瞬间就软了,再也冷硬不起来,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很是无奈的说:“我知道你运筹帷幄,但我会为你担心,你知道我收到消息,知道你在内狱时,有多么担心吗?这些事情太冒险了,我怕你算错一步,反受牵制。我更怕我鞭长莫及,没办法每次都保护你。”
“念念,我希望你一直平平安安的。”
云初念赧然,耳根微微发烫。
她不自觉的干咳一声,放软了声音:“我知道这很冒险,但眼下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你刚从荆州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
云初念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提到这件事情,萧云祁戾气丛生,咬紧牙关,有些后悔刚才这么轻易放李澈离开了。
刚才不该手下留情的。
就该让那匕首直直的扎穿他的手掌,给他一个警告才行。
竟然敢肖想自己的人……
萧云祁闭上眼深呼吸,待心底的怒火逐渐平息后,他才板着脸从怀中拿出那封差点被暴怒下的他撕得粉碎的信,交给云初念,解释道:“你弟弟拖商队给我送了一封信,告诉我若回来的再晚一些,便只能喝你的喜酒了,所以……我一秒也不愿意多等,北凉刚刚送来降书,我立马就整顿大军,班师回朝了。”
这一路,他归心似箭。
若非身上的责任感压着他,他早就抛下大军独自先行回京了。
云初念一目十行,看完信后,头疼的扶额,咬牙切齿的低吼:“云初阳真该欠收拾了。”
竟然敢背着自己做这种事情。
听出她话里潜藏的意思,萧云祁冷声问:“所以……这么重要的事,你其实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的?”
云初念:“……”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非常受伤,云初念头皮发麻,一边告诉自己别上他的当,一边又忍不住对他心软:“我只是觉得自己能在你回来之前将此事妥善处理好,没必要让你一起担心。”
“你的处理办法,就是让自己蹲大牢?”
“这只是目的之一,实际上,这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萧云祁挑眉。
左右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云初念也就不再瞒着萧云祁了,从头到尾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向他说了一遍。
萧云祁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越到后面,脸色变越凝重。
他也逐渐意识到云初念的这个计划将会牵扯出多大的案子。
“苏阳已经好些天没露过面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当在睿王府中查到一些线索了。但要想为秦国公翻案,光是那些证据还远远不够。”
她答应过宁十三,要帮他还秦国公一个清白。
眼下,该是时机了。
借由李恪的落案,大理寺可以顺理成章的调查到秦国公一案中,进而还他清白。
萧云祁自然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但他眼下根本不关心什么翻不翻案,他拔高了声音质问:“你父亲就因为这点破事,就要和你断绝关系?”
“准确来说,是和我们姐弟断绝关系。”云初念耸肩,脸上并未有太多的难过。
但她越是平静,萧云祁就越是心疼。
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她竟独自遭受了这样的委屈。
他现在恨不得拿刀架在云远庭脖子上,看看他是不是瞎了眼导致脑子也不太好使了,竟听风就是雨,不知辨别是非。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将云初念揽入怀中,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她如瀑的黑发:“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余生,我会倾尽一切待你好。”
云初念对于云家会和自己断绝关系一事并不意外。
甚至,在她做决定把李恪送进大理寺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她仍然不顾一切的做了。
对她而言,脱离云家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原本以为自己并不会难过。
可现在被萧云祁温柔的抱在怀中,她才知道被自己压在心底的那块空洞,原来叫做遗憾。
她将头抵在萧云祁的心口,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突然觉得心上缺失的的那块窟窿仿佛被填满。
她的眼底泛起一阵酸意。
伸手回抱住他,将泪水无声的隐没在他的衣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