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受害人年龄相当,家境也相当。
进来的两名妇人一袭素白衣衫,头戴白花,容颜哀婉,两人各自牵了一儿一女两个小孩。
从孩子的年龄推测,她们应当有三十岁左右。
但她们的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俨然一副二十出头的相貌。
但两人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左边那位气质温婉,举手投足皆有分寸,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就连她的两个孩儿都大大方方,丝毫不漏怯。
另一位从进门起就左右好奇的张望,举止如寻常市井妇人般豪爽直接,带着几分原始的奔放,但眉眼间又带着几分胆怯,连带着一双儿女也畏畏缩缩,不敢抬头见人。
但相同的是,两人都容貌极佳。
难怪钱庄的人会想逼迫她们卖入青楼,以此抵债。
两个妇人目光在厅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很快又收回视线,恭敬的向苏阳磕了头。
苏阳先让她们起身,然后才说:“关于你们状告云家大夫人逼死你们丈夫一事,还有几处疑点尚且不明,所以今日将二位请至此处,就是想要互相开诚布公,好好将此事说道清楚。待会儿你们只需要好好配合她们的问询即可。”
左边名唤林小婉的妇人闻言便掩面嘤嘤哭了起来:“大人明鉴,我夫君分明就是被她们云家那个黑心肠的妇人给逼死的,人证物证俱全,您怎么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认为还有疑点呢?
现如今我夫君尸骨未寒,难道要让那九泉之下的人死不瞑目吗?”
云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在不断积蓄怒火。
林小婉口齿伶俐,云初念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云初念和苏阳对视一眼后从容站了起来:“夫人且不要着急,是非对错苏大人自会判断,你只需协作我们如实进行回答即可。我们合作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夫君一份公道,也还我大伯母一份清白。
你应该也不想波及到无辜之人吧?”
云初念的声音温柔,循循善诱,林小婉不禁放下心房,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
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另一个苦主张楚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苏阳,又很快垂下眼眸,乖乖跟着点头。
她那些小动作都被云初念收入眼底。
“你们夫君借印子钱一事,你们可曾知晓?”
两人点头。
“可知他是向何人借的?”
继续点头。
“你们先前可曾认识债主?”
双双摇头。
“厅内的云家众人你们可认识?”
还是摇头。
“签订契书时,你们可曾在场?”
再次点头。
“方才的所有问题,你们确认没有回答错误?”
“没有!”
“没有!!”
张楚的反应慢,总是比林小婉慢半拍。
云初念也不在意,她将两份契书递到两人面前:“可是这两份契书?”
张楚匆匆一扫,急切的点头。
林小婉仔细看了两遍,迟疑几秒后看了云初念一眼,犹豫的说:“字迹……好像不太对。”
她指了指自己夫君签下的名字。
“夫人和您夫君的关系一定非常好,这么一丁点的不同也能看得出来。”云初念笑了笑,又拿出两份契书递到两人面前,“刚才那两份是我在来之前誊写的,字迹模仿的有八九分相像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
林小婉重新看了一眼新拿到的契书。
这次没错了。
“我夫君自幼家境贫寒,未曾读过一天书,他的名字是我教会他写的,是以非常熟悉,丁点不同也能认得出来。”
提到夫君,林小婉小脸微红,眼底漾满爱意。
她原出身在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父亲是个秀才,曾跟着一起习了几年字,颇有才情。后来父亲病死,家道中落,和母亲回乡途中遇上水匪,幸得后来的夫君相救,并掏空家底为她母亲治病。
林小婉感激他,除了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还在闲暇之余亲自教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读书写字。
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
一年后林小婉的母亲也在郁郁寡欢中离世,在那之前,由她做主,将女儿嫁给了救命的恩人。
夫君的贴心陪伴,林小婉才得以从连番丧亲的打击中坚持下来。
而现在,林小婉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只留下一对儿女和庞大的债务。
林小婉想到自己这孤苦的半生,不禁悲从心来,落下滚滚热泪。
自伤自怜间,林小婉的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疑惑,不明白云初念搞这么一出目的为何。
旁边的张楚手忙脚乱的对比了两份契书,不安的挠头。
饶是云初念说了头一份契书是做假的,她仍旧没有发现自己家那个死鬼鸡爪一般丑陋的鬼画符到底有哪里不同。
云初念在做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悄悄观察两人的反应。
等到心中有了主意后,她突然回身,走到程氏的面前,恭敬的说:“大伯母可认识她们二位?”
程氏一怔,不明白云初念葫芦里卖什么药。
正要冷脸呵斥她,一直寡言的张楚就笑嘻嘻的指正她:“这位姑娘怎么还认错了自家人呀?您面前的分明是云家的二夫人,旁边那位眼睛红肿的才是大夫人。”
程氏的话被堵在喉口,脸色非常难看。
厅内一阵静默。
就连暗自哀伤的林小婉也动作一顿,错愕的抬头看着她。
张楚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察觉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云初念笑意加深,佯装好奇的问:“这位夫人先前不是还说自己不认识债主,更不认识云家众人吗?怎么将我两位伯母分辨的如此清楚?”
“呃……我……”
张楚支支吾吾好半晌,眼睛不停在林氏和程氏脸上逡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沉默,由着云初念审问的苏阳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厉声呵斥:“还不快速速答来?”
张楚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磕绊绊的说:“我我我……我刚才记错了!其实我之前见过二夫人,是以认得出来。”
“哦?”
云初念惊奇,好奇的目光扫向程氏,“我这位二伯母随夫赴外任十几年了,回京都后鲜少出门,这样的情况下,也难为你能认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