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念只觉得手中的圣旨犹如一块烫手山芋,是她不可承受之重。
这赫然是一张传位圣旨。
而且还是那张被遗落的,大周先皇传位于誉王的圣旨。
景仁帝费尽心思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就这样静悄悄的藏于北凉皇后的寝宫中。
这到底是一段怎样的孽缘?
云初念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看着这一张圣旨,脑中纷乱如麻。
皇后惨淡的笑了笑:“这个东西,是二十年前我的人从那个死太监手中偷出来的。”
云初念瞬间意会过来,她口中说的死太监,就是之前在地牢中死在萧云祁手上的福公公。
“当年我的皇儿四岁,皇上带着他去围场狩猎,我因为突患头疾,所以没有一起去。但是五天后,皇上回宫,带回来的却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小孩儿和我皇儿的一罐骨灰。”
“皇上只告诉我他是突患急病去世的,可怜他才四岁,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那个小孩就是李玄,皇上瞒下了太子去世的消息,反倒对外声称太子生病,将李玄养在我的宫里,让他取代我的儿子,逼迫我将他当成儿子来养。但太子突然换了个相貌,宫里人多口杂又如何瞒得住?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竟然杀鸡儆猴,一夜之间借题发挥处死几百号人。”
想到那一夜宫中血流成河的景象,皇后仍然感到齿冷。
“他为了李玄已经疯了!我怕他对我娘家不利,只能一边对他虚与委蛇,一边在暗中调查这个小孩儿的身份。这一查,才发现事情竟然离谱到这种地步。”
“我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我们北凉的君王不顾一切保下的小孩儿竟然是大周罪王的儿子,而他仅仅因为那是他心爱的女人唯一的儿子,所以便不惜李代桃僵,让这个小孩儿取代自己的亲儿子,甚至还想将皇位传给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初念:“誉王妃是南疆之人,南疆和北凉相隔千万里,她如何能成为北凉皇帝心爱的女人?”
“皇上少年时游历诸国,曾到过南疆,与还待字闺中的誉王妃有过一段情,两人互相倾慕,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后来先皇病重,六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他不得不回来争夺皇位。他曾许诺那个女孩儿要娶她,结果他回来后却迫于现实压力娶了我,以此来和六皇子抗衡,最终在我娘家的助力下成功夺得皇位。”
一想到自己的大好人生就这样葬送在这宫墙之中,皇后惨淡的笑了笑:“就在他登基之后,曾暗中派人备上厚礼前去南疆,想要迎娶她为贵妃。但彼时她已经为了南疆的子民,嫁给大周的誉王,以换取大周和南疆的交好。”
“他以为我对此毫不知情,实际上不过是我懒得拆穿他罢了。再后来,这宫中多少号美人,个个身上都有那位誉王妃的影子,沈淑妃这么多年圣宠不衰,正是因为她们二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本来,事情就这样落下尘埃,虽然不完美,但索性各自安好。可是,几年后,誉王陷入巫蛊案,在狱中离奇死亡,誉王妃为证清白撞柱而死。她在死前曾写了一封托孤遗书,让心腹将儿子送到北凉。”
“当福公公带着李玄和托孤书在重重追杀中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皇上面前时,他正带着儿子在围场狩猎。他们的到来同时也带来了武功高强的杀手。皇上拼尽一切在刺杀中保护李玄,而我的儿子却因为他的冷落和大意,惨死在那群刺客的手下。”
皇后癫狂的放声狂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难怪他不敢将尸体带回来,只骗我说是死于急症,原来我的儿子就被人刺杀在他的眼前。而他那个时候怀中保护的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我苦命的孩儿,也不知道死前有多害怕,多痛苦。”
皇后痛苦的闭上眼,落下两行清泪。
“你说,我如何不恨?!”
云初念喉头干涩。
这桩惨烈的过往,她和她的儿子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尽管整件事情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但此刻从皇后口中说出来,她仍旧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北凉的皇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如果我是你,我会杀了所有人为他报仇。”
“你说的没错!我也想报仇,但为了家族不受牵连,我只能隐忍下来,慢慢复仇!给李玄下毒就是第一步!只可惜……我命不久矣,没机会亲眼看到他去死了!”
说着,她又吐出一大口血。
她的生命在肉眼可见的消逝。
等顺过气后,她又说:“你手上的这张圣旨是当年福公公来北凉时一起带来的,我偷来后意识到这东西或许会有大用处,所以就藏了起来。眼下我就快死了,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就交给你帮我保管吧。日后不管你想怎么使用都行。至于这半枚玉佩,乃是他身为誉王世子的信物,大周皇室之人应该能一眼认出其中的奥妙。”
云初念心一紧,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圣旨。
这圣旨留在北凉一文不值,但如果带回大周,用在恰当的时候,会直接将大周的朝堂炸的天翻地覆。
就连景仁帝都忌惮的东西,威胁可见一斑。
“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头顶,哑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昭告世人,让大家知道真正的拓跋聿已经死在二十多年前了。他霸占了我儿子的一切这么多年,该还给他了。”
云初念点头:“好!我会帮你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让他堂堂正正的以拓跋聿的身份死去,而不是一个无名氏。”
“谢谢!”
“其他呢?您还想做什么?”
皇后摇了摇头:“别的仇,我父兄会帮我报。至于你……离开皇宫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做什么。”
看云初念满脸诧异,皇后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先前我被囚禁的时候,皇上要杀了我,是你帮我求情才让我多苟活了几日。我又如何能恩将仇报,再将你卷入这些斗争之中?这圣旨也当做是我对你的报答吧。若往后真的能派上用场,那也不枉费我将它藏匿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