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金銮殿内
在朝臣齐刷刷的万岁声中,景仁帝手略微一抬,威严十足的说:“众卿平身。”然后在龙椅上坐下,
待众大臣起来站好后,旁边的李全飞站出来捏着嗓子尖细的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段时日,京都难民有人安顿,荆州的战事筹备也有人操心,没出什么乱子。所以现在大伙儿也暂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既然没什么要奏的,那今日就这样散了吧。”景仁帝的情绪不太好,恹恹的说完就准备离开。
“父皇!”人群沉默之中,前方的李恪突然站了出来,高呼道:“儿臣有事要奏。”
景仁帝皱眉,抿唇看了他许久之后才不冷不淡的开口:“你说!”
李恪微撇头,看了看自己旁边的李澈,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儿臣要状告靖王,纵下行凶,草菅人命。”
这指控实在有些严重了。
李澈立即站出来说:“父皇英明,宣王此言分明是恶意诬陷,栽赃嫁祸!”
景仁帝不喜皇子之间因权利互相倾轧,此刻眉头紧蹙,阴恻恻的看着李恪:“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说。”
李恪却并不惧怕,继续说:“儿臣昨儿在街上救了一个饿晕倒的难民,从她那里得知,原来幽州等三地除了旱灾,竟还发生了蝗灾。如今,那些地方已是人间炼狱,民不聊生,恳请父皇做主,开仓放粮,救济苍生。”
他一副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模样。
殿内所有人骇然,脑子里只剩下蝗灾,完全忘了他前面指控李澈的话。
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云祁垂眸,安静的站在原处,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李恪还真是没让自己失望。
给他一块饵料,他马上就咬上钩了。
景仁帝也顾不上儿子之间的攻讦了,惊愕的往前倾了倾身子,厉声质问:“怎么回事?什么蝗灾?”
李恪满脸痛心:“就在一个多月前,幽州,衡州,衢州等地开始大范围出现蝗虫,铺天盖地,泛滥成灾,没过多少时日就将在大旱中好不容易存活的庄稼蚕食殆尽。百姓们现在只能食草根树皮,每天被饿死的人数不胜数……”
景仁帝震怒:“一个多月前,为何没人来报?现在才说?!”
李恪突然侧头,赤红着眼眶看着眉头轻蹙的李澈,阴恻恻的笑起来:“那就要问问三弟了。”
李澈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几乎停摆,脸色骤变的他厉声向李恪低呵:“二哥莫要胡乱攀诬,我从未离开过京都,如何能与幽州等地的灾情有关系?”
景仁帝也眉心紧蹙,目光幽深的盯着李恪:“你把话说清楚。”
李恪既然敢现在提出这事,自然是有备而来,这会儿他一点不怕,看着李澈非常笃定的说:“三弟何必这么快就急着撇清关系?要知道,衡州的知州当初可是三弟亲自举荐,后来破格任命的。这些年,每逢节庆他必定会给三弟送上丰厚的大礼。三弟收礼的时候不手软,现在却想撇清关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李澈心下一紧。
心知李恪这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竟将自己和衡州这点关系也查到了。
李恪越说,心中的底气越足。
“先是大旱,再是蝗灾,接连的灾情让衡州知州害怕难民逃窜到京都,被朝廷知道后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于是就在衡州的各处要塞安插了杀手,凡是有难民想离开衡州,便杀无赦。”
“幽州衢州两地要到京都,也必须要取道衡州才行,于是才会造成灾情发生一个多月了,京都竟然连只言片语的消息偶读没有收到。这一个多月,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三弟和他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敢说自己不知道此事?”
“前不久,他才借着中秋的名义,给三弟府上送了几大箱宝贝,焉知那些东西不是拿给你的封口费?”
李恪的神情满是气愤和笃定,再加上他平日里在朝臣中也颇有声望,这会儿不少人已经被他说动了,看李车的眼神多有苛责。
李澈急火攻心,心知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了。
但他岂能这样平白担了这个污名?
“二哥这是信口雌黄!”李澈急切的说:“二哥口说无凭,自是说什么都可以!但蝗灾一事,我确确实实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还请父皇明察。”
李恪突然勾唇笑起来。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谁告诉你我没有证人?”
“父皇!”李恪突然转身,抱拳一行礼后大声说:“儿臣今日带了证人前来,她可以证明儿子说的话句句属实。”
李澈冷笑:“谁又能知道她不是二哥一早就准备好的人选,特意找来污蔑我的?”
李澈对李恪口中的证人嗤之以鼻,笃定他找来的证人必是个假货。
李澈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思考着等会儿要怎么拆穿那个证人。
但是当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儿胆怯的自殿外进来时,李澈脑子一瞬间空了。
这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丫头,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样子,任谁一看都会相信她是从衡州来的。
小女孩儿昨夜经过李恪府中的嬷嬷一番教导,今日已大方多了。乖乖的向景仁帝行完礼后就挺直脊背跪在中央,脸上虽有慌乱,却还能捏着衣角强行压住自己的紧张。
李恪温和的对她说:“不要害怕,你就把你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皇上一定会为你伸冤做主的。”
小女孩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才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沉闷的磕头声砸进众人耳膜中,令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
随着她的话音起伏不断,李澈慢慢闭上了双眼。
她说的话,和刚才李恪所说的没太大出入,只是她说的更为详细,详细到让人忍不住相信那就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说完后,小女孩自腰间拿出一块残碎的布料,高高举过头顶,细声说:“这是我兄长被杀时拼了性命从他们身上扯下来的一片衣衫,上面绣了一块图案。这是兄长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一直不舍得扔,留到现在。”
李全飞走过来,将那片残碎的布料从她手上取走,恭敬的递到景仁帝面前。
残碎的布料上,还沾有喷溅的斑斑血迹。
只一眼,景仁帝就认出这上面绣的是什么图案,暴怒的将其砸到李澈脸上,怒声吼道:“这你有什么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