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自云悦欢喝下药后,里面就一片安静。
云初念几人一直等在外间,看着丫鬟们谨小慎微的不断进出。
在无尽的静谧中,时间显得尤为难熬。
云悦薇不安的绞着手帕,脸色微微发白。云兰馨兴奋的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头想往里面窥视几眼。
大约过了两刻钟,寝房内断断续续传来云悦欢隐忍的闷哼声。
“要开始了。”里面有经验的婆子呢喃一声,迅速安排丫鬟们开始做事。
一盆又一盆的热水送进去,换来的是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送出来,看着便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云悦欢死死地拽住身下的锦被,咬紧牙关想要硬扛过去。
但一波接一波强烈的痛苦在不断凌迟着她的意志。不过一刻钟,她就完全抛弃了自己的自尊,嚎啕着大声哭喊。
“母亲,好痛,我好痛啊!”云悦欢痛的冷汗涔涔,乌黑的头发被汗渍糊在脸上,伴随着哗啦啦往下掉的眼泪,非常狼狈。
她哭的声嘶力竭。
腹中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身体时而绷直,时而佝偻扭曲,但无论她怎样尝试,体内传来的痛感都一阵比一阵更加猛烈。
云悦欢觉得仿佛有无数只野狗在啃噬自己的内脏。
又像是有人用勺子在一点一点的剜去腹中的血肉。
“母亲!”云悦欢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她觉得自己仿佛快要死了。
她死死拽住陆婳的手,近乎癫狂的哀求她:“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好不好?我好痛!呜呜……好痛……”
血水不断从她的下身往外流,如一条暗红色的小河。
丫鬟们不断为她擦拭,云悦欢痛的一脚踹在丫鬟的胸口,怒声骂道:“滚!滚出去!!你们全部滚出去!!”
云悦欢想去撞墙,但被陆婳死死的抱在怀里,什么都做不了。
陆婳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她抱着云悦欢的头,细声安抚:“欢儿乖,马上就好了,再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她只说忍,但如今的情况没有人知道还要忍多久才算是解脱。
云老夫人闭目坐在窗边的锦杌上,手里飞速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桂妈妈垂眸,如入定的老僧,淡定从容,对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视若无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悦欢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先前她还拼了命的想自戕,但现在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倚靠在陆婳怀中,呼吸越来越羸弱,如一条濒死的鱼。
她身体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出血量反倒越来越大了。
她的生命力在肉眼可见的急速消失。
陆婳之前小产过,也算是有经验了。
但她当时也没有这样凶险。
看着云悦欢这般情况,她心里发憷,不安的问自己请来的接生婆:“怎么会这样?只是小产而已,我女儿怎么这么严重?不是说柳大夫开的是最温和的药吗?怎么效果竟这么狠辣。”
这接生婆是陆婳特意请来的,听说她对女人小产也颇有手段,是远近驰名的一把好手。
她开始还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人为云悦欢处理,但现在被陆婳一问,她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板上,硬着头皮颤巍巍的说:“这……这情况看着好像不太对劲,夫人要不然还是去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吧?”
陆婳脸一白,吓得差点当场撅过去。
云老夫人蓦地睁开眼,沉声对张妈妈说:“去把三姑娘请进来。”
张妈妈正要去,桂妈妈突然开口拦住她:“不行!贵府三姑娘云英未嫁,如何能进这妇人生产的屋子?若是冲撞了什么,恐怕会给两家招来不详。”
眼看云悦欢呼吸都都快没了,桂妈妈还在此阻拦。陆婳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禁放下云悦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来,劈头盖脸给了她一巴掌,怒声骂道:“这里是云家,我们是武安侯的亲家,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婢子,这里岂有你这老妪多嘴的道理?”
陆婳将对武家所有的仇怨全部汇聚在这一巴掌中,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把桂妈妈的脸扇的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一个口子。
但她并未将桂妈妈吓唬到。
桂妈妈用舌头顶了顶嘴角的伤口,吐去血沫,看着怒发冲冠的陆婳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五姑娘虽还没有过门,但她与七公子已有了夫妻之实,她就已经算作是武安侯府的人了,所以必须按照武家的规矩来。我不管云三姑娘是不是神医,总之按照武家的规矩,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不能进来!否则……五姑娘犯了忌讳,往后也别想踏进武家的门了。”
她的声音震天,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你们欺人太甚!”
陆婳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她还要从中作梗,不禁气的眼睛发昏,再次扬起手作势要打她。
被张妈妈及时拦了下来,劝慰道:“陆姨娘,你现在是这凝霜院的主心骨,连你都急了,其他人还不乱了套?当务之急,还是先给五姑娘找个大夫吧。”
“桂妈妈说的没错,五姑娘现在算是武家半个人了,遵守武家的规矩也是应当的。但她毕竟是我们云家的姑娘,若今日出现了什么闪失,不知武家该如何给我们交代?”
张妈妈不卑不亢,进退有礼。
既给足了桂妈妈面子,又震慑了她。
桂妈妈眸色一闪。
云悦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还真不好收场。
她冷哼一声:“方才陆姨娘说这药是在柳大夫那里拿的,想必他与云家必定相熟,不如就去请他来为五姑娘诊治吧。”
说着,桂妈妈拿出一个玉佩,交给随自己而来的丫鬟:“就说是武安侯府有请。务必要快!”
小丫鬟拿着玉佩小跑着离开了。
里间的争吵声太大,守在外面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神色各异。
云悦薇身边的小丫鬟撇嘴,愤愤难平的嘟囔道:“什么忌讳,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忌讳呢?明明三姑娘医术了得,她们却不敢让三姑娘进去为五姑娘诊治,分明就是想给五姑娘立威,故意磋磨她,不想让她好过。”
云悦薇扫了她一眼,丫鬟心下一凉,怯懦的垂下头,再不敢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