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阳心尖一痛,似是有所感应,他手中的木箱应声摔落。
他猛地回头。
只见云初念用丝帕捂着嘴干咳了几声,松开手时,丝帕上竟然染上一团殷红的鲜血。
云初阳瞳孔剧烈一缩,呼吸一窒,急切的扑到云初念跟前,手足无措的问:“三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气你。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见到姐姐咳血直接就慌得六神无主,只剩下内疚的哭了。
云初念疲惫的摆摆手,连正眼也不看他一下,虚弱的说:“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南枝在旁边扶着云初念,哭喊着:“六少爷,奴婢求求您出去吧,不要再气我们姑娘了!她先前落水后留下的病根一直没有好,如今你再听信别人的挑拨,故意来气她,她如何受得了这般刺激?”
“您这是要逼死她啊!!!”
南枝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劈的云初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张张嘴想解释自己并未想害三姐姐,又害怕自己说多错多,惹得云初念更加难过。
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失魂落魄的离开漪澜院。
走到院外,云初阳听到南枝叫自己,以为云初念回心转意,愿意听自己的解释和道歉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南枝拿了一盏兔子灯笼出来,强塞进他的手中:“六少爷的东西我们姑娘无福消受,您还是拿去送给四姑娘吧!”
“少爷心疼的姐姐只有四姑娘一人,往后就莫要再做这些小玩意儿来哄骗我们姑娘开心了。反正到头来也只是空欢喜一场,又何必再给她遥不可及的希望?”
“我们姑娘在青州时,也曾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我看少爷这个亲弟弟还不如舅爷家的表少爷对姑娘亲厚。也不能怪少爷您……毕竟在这个家里,又有谁会真的心疼她呢?”
南枝哀戚的说完就离开了。
留下云初阳一人,低头看着手中自己亲手做的兔子灯笼。
先前几次来,它一直被三姐姐非常珍视的挂在床头醒目的位置,可见她的喜欢。
如今她连这个也还给自己了,肯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云初阳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酸委屈。
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不断往外冒。
南枝送完灯笼回来,关门的时候特意看了四周一圈,确定没问题后才关上门说:“姑娘,已经按照你说的把灯笼给少爷了。”
“嗯!”
云初念坐在梳妆台前,正优雅的用丝帕擦拭嘴上的口脂。
那姿态哪里有半点病弱咳血的样子。
“姑娘,我们这样做戏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我看少爷很难过的样子,是真的在担心你。”南枝想到云初阳那悲恸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不忍。
云初念凉薄的勾了勾唇角:“他若是对我没有半点担心,那我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了。”
南枝:“可少爷还小……”
“十二岁,不小了!大表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外祖父去军营历练了。”
云初念的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今天逼的狠了?可是重病方需狠药医,我若不用最直接的方式逼他成长,逼他做出选择,他往后还会不计其次的偏心凝霜院。”
“我与他错过了十二年的亲情,如今关系刚刚有所进展就要用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刺激他成长,我心里又何尝舒服?”
“只是我若不做,那点血缘亲情因此被人算计,消磨干净,我又到底不甘心。”
云初念看着丝帕上刺目的殷红,长长的叹息一声。
云初阳的骨子里是重感情的。
前世,他在陆婳母女的挑拨离间之下对自己亲情淡薄,最后却仍然能为了自己和李澈拼命;
今生,无论用什么办法自己也要修补和他的亲情,让陆婳母女没有可乘之机。
昨日陆婳被带走后,她就知道以云悦薇的性子,必定会躲在背后装病,激的云初阳心疼不已,来和自己大吵一架。
都是装柔弱,谁又不会呢?
所以云初念让南枝悄悄出去买了甜菜根。
将其熬煮出来的浓稠的水,伪装成鲜血,几乎能以假乱真。
才十二岁的云初阳又如何能想到自己被算计了呢?
“等会儿你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悄悄销毁了。”云初念交代她:“另外吩咐下去,我身子有恙,闭门不见客。”
这院子里耳目众多,想必自己‘吐血’的事情很快就要人尽皆知了。
做戏做全套,她也只能委屈自己关上几天了。
半个时辰后,云初阳的小厮请了一个大夫到漪澜院为云初念诊治。
得知他请来的是仁济堂的林大夫后,云初念并未拒绝弟弟的好意。
林大夫医术精湛,一把脉自然能检查出来云初念脉象沉稳有力,没有半点问题。
但上次为平宁公主接生的时候,林大夫就对云初念万分敬仰,如今他自然也很乐意卖云初念一个好,帮她圆上这么一个谎言。
林大夫说云初念是怒急攻心之下气血两亏,开了一个方子交给南枝:“到医馆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休养个两三天便无事了,但日后切记不能动怒。”
云初念笑着说:“麻烦林大夫了。我有个妹妹从昨日起心口就一直疼痛难忍,麻烦林大夫一并帮忙诊治。”
得到林大夫的同意后,云初念让弟弟的小厮带人去凝霜院见云悦薇。
云悦薇心里发虚,若是相熟的柳大夫,那见就见了,她不怕露馅。
但林大夫她并不认识,但她又怕直接拒绝会让云初阳看出破绽,只得战战兢兢的任由林大夫诊治。
她可没有云初念那么大的面子。
林大夫把完脉后也不说什么,高深莫测的笑着开了一副方子交给她的丫鬟,让她好生休养。
但到了云初阳的面前,林大夫却非常委婉的说:“四姑娘脉象平滑,沉稳,不似有心疾之兆,少爷不必为之担心。”
就差直接说云悦薇是装病了。
“倒是三姑娘……”林大夫沉默了一下。
云初阳急了,忙问:“我三姐姐怎么了?”
“三姑娘先前落水让身体落下了病根,需得好生调养,切莫再让她的心绪产生剧烈波动了,否则,今日之事再来个几次,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啊。”
云初阳骇然,往后踉跄两步,眼底的神采瞬间消失。
他竟不知道,三姐姐的病症已经如此严重了。
“都怪我!”云初阳喉头苦涩的说:“若不是我去气三姐姐,她也不会如此。”
云初阳心里很不是滋味的送走了林大夫。
他在院中坐了许久。
“六少爷!”云悦薇的贴身丫鬟哭着跑进来,拉着他急切的说:“四姑娘心疾又犯了,少爷您快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