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云远庭懵了:“这就是一场意外,只要人没事,火灭了之后将院子重新修缮就好,还要怎么处理?”
旁边一言未发的云初念眼底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失望。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深究此事。
“尚书大人可要想清楚再说话。”萧云祁换了个称谓,提醒云远庭注意自己的身份。
“现今还是春天,前段时间又经过连日暴雨,水汽充沛,什么意外能让一座无人居住的废弃院子自己燃起来?鬼怪成精不成?”
他就差直接嘲讽云远庭是个没能力的草包了。
“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情,若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尚书大人在圣上面前恐怕不好交差。”
“若是尚书大人不想彻查,那本官就只能让大理寺派人来调查了。”
云远庭面子挂不住。
论品阶来说,他的官职要比萧云祁更大。
但赖不住大理寺的权力大,且他又是皇后的外甥,国公府的世子,更是得罪不得。
面对萧云祁的上纲上线,借题发挥,云远庭也只能忍气吞声,硬着头皮说:“自然是要调查的……”
“不知大人准备从何入手?”
“这……呃……先等火势控制下来再说吧。”
“既如此,我与尚书大人是同僚,想必大人不介意我在旁观摩吧?”
“呵呵,怎么会介意呢?”
云远庭哪里敢拒绝,干笑道:“世子是大理寺卿,有您在旁,想必那放火的贼人定然逃不脱您的手掌心。”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萧云祁满意的点头:“既如此,那就等我回府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叨扰。”
萧云祁离开后不久,星罗苑的火势逐渐被控制下来。
火虽然灭了,但星罗苑也被毁了近一半,断壁残垣烟火灰烬中惨不忍睹。
云初念望着面前的一切,满眼悲痛欲绝。
云远庭看着云初念,心底发憷,硬着头皮安抚:“念儿放心,为父一定会让人将星罗苑恢复原样。”
云初念的手中还紧紧抱着娘亲的画像,闻言终于将视线分到云远庭身上,勾唇轻嘲道:“父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是您对娘亲有过半点在意,星罗苑也不会落得这样凄凉。”
“父亲知道我手中的是什么吗?”
云初念举起手,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泛黄陈旧的画轴在云远庭眼前一点点展开。
他的亡妻栩栩如生的面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的眼帘。
云远庭往后踉跄两步,仓促的别开视线磕磕绊绊的质问:“你……你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因为我害怕我再过十年,二十年……会像父亲一样忘记娘亲的模样。”
云初念看着云远庭连看也不敢看画像一眼,满眼嘲弄和失望:“父亲如今每日佳人在侧,可还记得娘亲长什么样?”
“娘亲生前将此画视若珍宝,时常望着它一发呆就是半晌,父亲可曾记得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云初念步步紧逼,云远庭节节败退。
他仓惶的将视线重新放回画像上。
画像上的裴清芫极美,一下就将云远庭的思绪拉回到从前。
新婚后的第一年,他与裴清芫也是蜜里调油,海誓山盟。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他将陆婳带回家后。
陆婳是恩人留下的女儿,被恶霸欺凌,他看不下去在争执中没有和裴清芫商量过就直接把人带回府中安置。
那是她们夫妻爆发第一次争吵。
事后裴清芫直接独身回了忠毅侯府在京都的府邸。
他做低伏小哄了小半月才哄好裴清芫,将她接回来。
吵架并没有让他们夫妻离心,反倒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两颗心更加靠近了。
之后过了两月,裴清芫就查出有孕。
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让云远庭狂喜不已,这幅画像就是在那个时候画下的。
画像上,裴清芫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一抹坚毅,或许这便成为他们夫妻后来离心的征兆之一。
裴清芫虽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但她是个非常通情达理之人。
当知道云远庭只是想为陆婳提供庇护,待为陆婳找到良人后便由他代替恩人发嫁,也就理解了他的做法。
还非常热络的为云远庭提供了不少家世清白上进的人选供他挑选。
谁知,在裴清芫怀上孩子的第七个月,她深爱且信任的夫君和她当做妹妹对待的陆婳被丫鬟撞见有私。
裴清芫当即闹着要和离,最后却在云远庭的苦苦哀求和对天发誓下心软了。
陆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抬进府做了姨娘。
裴清芫彻底心死,幸好云初念的出生让她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云远庭也曾不断的想求得裴清芫的原谅,但裴清芫却不给他机会。
在裴清芫这里碰钉子的时候,都是陆婳的柔情蜜意开解他,久而久之,云远庭也放弃了。
他总以为时间还很多,等时间一长,裴清芫总会消气的。
却不曾想她会因难产去世。
那个被掀开盖头后,明媚热烈的看着自己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了。
从往事中抽回思绪,云远庭久违的感觉到心脏一阵隐痛。
他自觉有愧,看云初念的眼神越发心虚。
“念念,父亲怎么会忘记你娘亲呢?父亲当年只是……只是做错了事!我也是爱着你母亲的。”他讷讷的想解释。
但云初念却并不领情,他口中的‘爱’只让云初念觉得恶心。
她收起画像,嗤笑道:“这些话和女儿说有什么用呢?还是等百年之后去了下面,再向我母亲解释吧。”
云初念走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不对!娘亲是断然不会原谅你的背叛的。往后便是去了阴曹地府,您也莫要再去找母亲了,平白脏了她的轮回路。”
女儿的不谅解和不加掩饰的奚落让云远庭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再看着面前残败的院落,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回到漪澜院,云初念再三叮嘱南枝将带回来的东西保管好。
梳洗过后,她问绿荷:“宁十三呢?”
祠堂,星罗苑,漪澜院全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能跑到哪里去?
“奴婢也不知道。”绿荷茫然的摇头:“午时后就没有见到过他了。”
云初念拧眉,嘱咐南枝:“你去找找。”
南枝很快就回来了,小声在云初念耳边说:“他受伤了!”
云初念蹭的站起来,面色凝重的问:“严不严重?”
南枝摇头:“看起来倒不算严重,但他让姑娘您过去,有话要向您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