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越是执意把冯志国找回来，江夏就越不能如他的愿。
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啥都不懂，能出什么事？
“姑父放心，他如果真出了事，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说，厂里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李涛脸色有些不好看，硬挤出一个笑容，“小夏你这话说的，厂里能有什么不能看的……”
“那就不用担心。走吧，我们继续。”
看着态度坚定、自顾自往前走去的江夏，李涛犹豫再三，随手抓住一个工人，低声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旋即匆匆跟上。
到现在，他已经明白，江夏不像他想的那么好糊弄，这次专门带个人过来，也不是为了装装样子。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准备，而不是随便打扫打扫卫生，应付了事。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祈祷那个冯志国查不出什么纰漏，或者就算被他发现什么，也不会影响事先说好的广告合作。
……
……
一个小时后，江夏站在罐头厂大门门口，李涛立在他身侧，正低声不停地介绍着什么。
江夏看似听着，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厂区各处扫来扫去，搜寻着某道身影。
不多时，冯志国从一座厂房中走出，看到他后，大步朝这边走来。
等冯志国走近，江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冯先生，结束了吗？”
他一开口，李涛便闭嘴，脸上露出几分紧张的神情。
冯志国抿抿嘴唇，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递给江夏。
“整座罐头厂我已经转过一遍了，这是发现的问题。”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旁边还站着个李涛。
李涛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同时心中又升起几分好奇。
他不动声色地往江夏身边挪了两步，伸长脖子，向江夏手中的笔记本看去。
江夏也正在上面的内容。
冯志国的字写得很漂亮，字迹清晰，记述的内容也十分简洁：
“1、生产车间地面多处积水，排水系统不合格。”
“2、生产车间排气扇两处损坏，多处防尘网脱落。”
“3、罐头容器存放车间卫生不合格。”
“4、生产车间进出口未按规定配备消毒设施。”
“5、缺乏消毒杀菌安全评估管理……”
小本本上，洋洋洒洒一共列举了二十一条，有的看上去无关痛痒，比如第一条的地面有积水，有的就算是江夏这个外行一眼也能看出问题的严重性，比如缺乏消毒设施和消防设备、原材料有大量坏果烂果、杀菌流程不符合卫生规范等。
江夏从头看到尾，情不自禁点头，对冯志国的工作态度和专业能力十分满意。
这些东西，换成是他自己检查，肯定做不到这么细致。
在他身后，李涛越看越心惊，到最后脸都绿了。
冯志国指出的这些问题，一针见血，每一样都是实际存在的问题，他做的那些表面功夫，根本没起到任何迷惑作用。
啪！
江夏合上笔记本，还给冯志国，“冯先生辛苦了。”
冯志国笑了笑，算是回应。
江夏转身看向李涛，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平静道：“姑父，冯先生指出的问题，你也看到了，有什么想说的？”
李涛心中咯噔一声，脸上勉强挤出几分微笑，心中还在做着最后的幻想。
“这个……咳咳！冯先生慧眼如炬，对本厂指出的不足之处，我们会尽快派人整治处理。”
江夏呵呵轻笑一声，忽然扭头问：“冯先生，您发现的这些问题，会不会影响罐头的食品安全？”
冯志国沉声道：“会。这家工厂现在的设备情况、管理措施和工人操作流程，严重不符合国家发布的罐头食品生产卫生规范。抽取的样品还没送去检验，具体结果如何，要等检验过后才知道，但检验结果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整批产品没问题。”
李涛脸色唰地一下变了，这话什么意思？！
江夏点点头，看向李涛。
“江先生的话，姑父你也听到了。你之前跟我保证过，这批罐头绝对没问题，可现在看来，你们工厂的生产条件好像不太足以支撑你的说法。”
李涛张了张嘴，脑海一团乱麻，“小夏……”
江夏抬手打断他，“好了姑父，打广告的事，暂时先不谈了吧。抽取的那几罐样品我也不送去检测了，等郑老板什么时候把工厂的安全隐患都排除掉，我们再考虑新产品的合作。”
一听这话，李涛顿时急了，“什么？！打广告的事不是说已经好了吗？小夏你怎么又临时反悔……”
江夏声音微冷：“我们说好的，是姑父你能确保这批罐头没问题，我才帮你们打广告。可你们工厂存在这么多生产漏洞，你让我怎么相信这批罐头没问题？”
李涛辩解道：“小夏你不要听他危言耸听，他说的问题根本没那么严重！像那个什么地面积水，罐头厂的生产车间哪能没有积水？这要是也算问题，那所有罐头厂都不用干了！”
被人当面质疑，冯志国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地面积水，说明车间的排水系统有问题，污水废水处理是重要的生产环节。另一方面，路面有积水也容易滋生细菌，造成安全隐患，国内不是没有因此出过事故的案例。”
李涛被他说得噎了一下，不甘心道：“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这批罐头就一定有问题！”
江夏淡淡道：“那也无法证明这批罐头一定没问题，不是么？姑父，咱们一开始说好的可不是这样。”
李涛猛地愣住，对这句话无法反驳。
江夏看了冯志国一眼，后者会意地从公文包中取出那三瓶罐头，放在一旁一辆叉车上。
江夏道：“姑父，麻烦你告诉郑老板一声，食品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冯先生发现的问题我们已经记下了，希望贵厂能尽快处理解决，别等一切都晚了，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说完，他抬脚便向外面走去。
李涛愣了一会儿，猛然转身，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小夏你不能这样啊！你这一走，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跟老板交代？我回去怎么跟你二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