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莉的眼神示意下，江夏盯着自己的脚尖，用飞快的语速道：
“昨天当着那么多人面让你下不来台是我不对，没考虑到你的面子，我道歉。”
陈祥脸上露出一抹怒意，大声道：“你这是道歉认错的态度？你看哪呢？跟谁道歉呢？我不接受！”
江夏抬头看向张莉，摊开双手。
欠我也道了，他不接受，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莉重重叹了口气，一阵头疼。
这小子……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江夏，你要好好地给陈主管道歉，态度认真一点。你再这样，我可帮不了你了。”
江夏撇了下嘴，盯着陈祥一字一句道：“陈主管，我道歉，对不起，这总行了吧？”
“你……”
陈祥还想再说什么，张莉急忙插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之后不允许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大家都是同事，好好工作、完成公司安排的任务才是最紧要的。行了，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江夏转头就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识趣地各自回到岗位上，该干嘛干嘛。
陈祥咬咬牙，把张莉送出办公室，两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陈祥埋怨道：“你怎么没把他开了？这种人留在公司就是祸害，我看见他就来气！”
张莉无奈道：“开了他，他跑去举报我们让员工平摊水电、克扣工资怎么办？到时查下来，小李总不高兴了，这个责任谁担？你去挨骂还是我去挨骂？”
陈祥哑口无言，默然半晌，恼火道：“这破规定纯属瞎胡闹！她倒是爽了，也不想想我们这些往下面传达的人有多难做，搞得好像是我们克扣他们工资一样，冤不冤呐！”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张莉摇了摇头，“上头的决定，我们能改变什么，咱们也不过是个打工的。”
“李总能默许她这样胡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莉劝道：“算了，别说了。回去你也别跟那小江一般见识，年轻人，火气大，你就忍忍。实在不行，等这段时间过去，找个机会抓住他的错误，名正言顺把他开了，万一发生什么，也不算咱们失职。”
陈祥烦闷地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
……
一天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下午六点。
这一整天，陈祥再没有找过江夏的麻烦，似乎真把他当成了空气，有什么工作指示也是通过何百城间接传达。
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江夏关上电脑，背起书包，起身往门外走。
周围的同事纷纷抬头，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门外，彼此眼神对视，传递着心中的惊愕。
主管办公室里，陈祥隔着玻璃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沉着脸却没有说话，似乎默许了江夏按时下班的行为。
其他人发现了这一点，一个个开始动起小心思。
能按时下班，谁会愿意留下来加班啊。
还是没有加班费的加班。
众人在小群里你一言我一语：
“小江这就走了？”
“陈祥居然没拦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靠，我也想早点下班啊！今天有部电影上映，我期待了好久。”
“这话说的，谁不想按时下班？我老公天天催我早点回家，我不还是每天都得在这儿耗俩点再走。”
江夏的离开，就像一个绿灯通行的信号，让剩下的同事变得心思躁动，坐立难安起来。
人家一个新入职的新人都能走，他们这些老鸟凭什么不能走？
规则这东西，要遵守大家一起遵守，就怕有人带头打破。
有一个人不遵守，剩下的人心里就会不平衡。
纠结良久，第二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出现了。
贺鲁明悄悄拿起手机，悄无声息地从工位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去。
其他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睁大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
——只要贺鲁明成功，他们也不会再待下去了。
就在贺鲁明离门口还有数步距离时，陈祥阴沉的声音忽然在办公室响起，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你也不想要绩效奖金了？”
贺鲁明心中咯噔一下，僵硬地转身，然后就看到陈祥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私人办公室门口，一双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贺鲁明缓缓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那个……我接杯水，接杯水！”
说完，三步并做两步，窜回工位上深深埋下脑袋。
陈祥环顾一周，被他目光扫到的人纷纷低头。
他冷哼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都觉得到手的工资太多了是吧？”
无一人敢说话。
按时下班计划，就此夭折。
……
……
第二天，江夏准点来到公司打卡上班。
没多久，何百城发来一个文件。
“这儿有一个bug，你改一下。”
江夏怔住，改bug？这不是他的活儿啊。
“何哥，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啊。”
何百城简洁地道：“陈祥让你做的。”
“……”
江夏一下悟了。
这老家伙，果然还记仇呢。
抬头看了一眼陈祥的办公室方向，人不在。
江夏盯着文件看了两秒，决定不去管它。
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再说。
时针飞快转动，不知不觉，又到了下午。
五点左右，陈祥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左瞧瞧，右看看，走到江夏身边停住。
“让你改的bug，改完了吗？”
江夏头也不抬，“没。”
陈祥忽然拔高嗓门，带着明显的指责意味道：“安排给你的工作，为什么不按时完成？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着改完这个bug才能继续往下进行？”
江夏敲击键盘的手一停，抬起头看向他。
“原来我一个刚入职的新人这么重要啊，公司离了我就不转呗？”
陈祥额头青筋跳动，沉默着和他对视片刻，猛地冷哼一声，抬脚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今天不把这个bug改完，你别想走！”
切，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老子到点就溜，有本事开除我！
江夏冲着他的背影无声做了个鬼脸，丝毫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