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听到便是一惊。
“云钦少爷回来了？他不是在宗……他肯定是为了六爷和六小姐来的吧？有他在宗门的身份，长老们想要动六爷和六小姐，也得掂量掂量，那不是就不能给小姐公道了？”
卓施然看着这个平时毛毛躁躁风风火火的少年郎，关键时刻一双眼睛倒是雪亮，很多事情看得都明白得很。
卓施然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
扶苏虽然猜测事情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可是为什么呀！小姐您除了年纪比云钦少爷小，哪里比他差了？而且您现在声名还这么盛！”
卓施然勾着嘴角喝了两口茶，然后说道，“大概因为卓云钦考到了炼药师，还说探亲回来的这段时间，会专心给家族炼药吧。”
扶苏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咬着牙齿恨恨道，“不就是炼药吗！我家小姐也会啊。”
“是啊，但我为什么要去做这苦力挣回原本就属于我的公道？”卓施然挑了挑眉毛，“不过既然卓云钦这么勤劳想做苦力，我也不介意跟着沾点便宜。”
扶苏有些不明白，眼睛眨了眨，“跟着沾点便宜？怎么沾？”
卓施然笑而不语，将茶杯端到了唇边浅饮。
……
午时。
京城霍家茶楼的二楼沿街雅间里，上好的红木桌面上，一碟碟卖相精致的菜肴散发着阵阵香气。
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气质清隽，只不过表情里不难看出一些严肃和局促。
“言少爷不用客气，霍家茶楼的菜肴虽然比不上他们点心的味道，但也还算不错的了。”
容颜绝色的少女端起茶壶，给年轻男子面前的茶杯满上一壶香茶。
言祈看着眼前宛如栀子花般柔弱的少女，心里很清楚，她的确是少女，但绝对不是什么柔弱的少女。
“九姑娘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吧。就不用拐弯抹角了。”言祈沉声说道。
声音虽沉，语气听起来，却没有丝毫不敬。
言祈始终记得卓施然与他家的赌约，输了就是输了，赌约中就有一条，他们言家子弟见她须如见长辈般尊敬。
“那我就直说了。”卓施然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我与你家的赌约中有一条，你们言家药铺，将要为我服务，而这件事情，我当时也与你们长老说了，希望你来接洽。”
言祈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我们没有打算抵赖的意思，只是整理账目之类的需要时间，所以只要整理好了，我就会送到九姑娘的手上。”
卓施然闻言挑了挑眉梢，“我要你们言家药铺的账目做什么？”
这会子轮到言祈沉默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了句，“你难道不是想要我们家的药铺？”
言祈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仔细一想的话，她甚至都已经在言家医馆附近盘下了铺子，就是一副准备开张的样子。
于是赌注里关于言家药铺的这一项，着实会让人觉得，卓施然是想要侵吞言家药铺。
甚至，整个言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此刻言祈才觉得……她或许，并不是，想侵吞？
卓施然捏着个小茶杯看着他，“你觉得呢？”
这个反问的意思不言而喻了，言祈艰难地问道，“你真的不是想侵吞？”
“我只是需要在我要用药材的时候，言家能够给我提供，我要的是我自己能有便利和实惠，我要你家药铺做什么，不够麻烦的……”卓施然皱眉道。
言祈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是我们……小人之心了。”
卓施然这才指了指桌上的菜肴，“现在能吃点了吧？不用那么紧张了吧？”
言祈这才拿起了筷子，随便夹了一筷子玉兰片，问道，“那九姑娘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
言祈说完这句话时，就看到卓施然放下了筷子，眸色中似有淡淡的冷漠。
看到这冷漠的眸色，言祈怔了一下，倏然反应了过来。
这位卓九小姐，甚至就算对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淡而冷漠的眼神，但是对言家那些人，比如四长老，言苍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眼神。
言祈忽然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以前似乎从来没把他当成敌人过。
“卓云钦回来了。”卓施然淡淡开了个话头。
“啊。”言祈听到这话，应了一声，“为了他父亲和妹妹的事情回来的吧。”
只一听到卓施然开了话头，言祈便已经反应过来了卓云钦回来的目的，可见很多时候，好些事情都不是什么秘密。
言祈再看着卓施然说起卓云钦时，眸中那些淡淡的冷色。
心头莫名就生出几分不忍，于是低声劝慰道，“其实以你现在的本事，原本也不需要卓家来给你什么公道了。所以别气了。”
卓施然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
一双不笑时略显凌厉的凤眼，缓缓地弯出了个柔和的弧度来。
言祈看得一怔。
“是啊，我就是打算自己找公道来着。所以才叫你出来帮忙。”卓施然说道。
言祈听着她的话里，不是命令，不是要求，而是……帮忙。
这让言祈觉得一下子浑身都有劲儿了，他身子坐得更直了，说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卓云钦以他会给家族炼药为筹码，让长老们松了口，在宗祠门口。”卓施然说道。
大家都是世家子弟，她这话一出，言祈哪里会听不出来，宗祠门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卓云钦竟是让家法都叫了停。
言祈看向卓施然时，目光难免有些怜惜。谁都知道她所遭受的屈辱，但是卓家却连公道都不给她。
“卓家近年来人才凋零。”言祈轻声说道，“所以才会只要是个有点出息的子弟，都不舍得得罪，殊不知这样会捡芝麻丢西瓜，得不偿失。”
“无所谓了。”卓施然表情淡淡的，“不过既然卓云钦开了这个口，我来找你所为何事，你应该也清楚了吧？”
言祈当然已经清楚她的打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想好了？那是你的本姓宗族，而我家和你，原本可是敌对关系。”
卓施然淡声道，“哪有什么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