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场的几个奶奶和大娘,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和干不完的活,有多少活就有多少话,主要是评论每家每户的家务事,尤其是男女婚事,人生大事非同儿戏,决定一家人的幸福。最近她们都在为米粿大叔的婚事操心,大叔发火,正是家庭不幸惹的祸。
这天,她们又在谈论着大叔家里的事,“唉,一个家弄成这样,不是老天爷瞎眼,而是病魔无情,早把合作医疗办起来,这事可能就不会发生,真让人揪心呀。”
“是的,现在生娃全靠接生婆,出了事她又不懂医治,才搞成这样子。”
“一个男人背后没个女人来打理,哪里像个家呀,不发火才怪,等他有了媳妇脾气就会好起来。”
“唉,太惨了,最可怜的是二娣,这么小就没了娘,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大呀,一定要给她找个好的后娘才是。”
她们在这边说着大叔的事,而大叔却在松树林那边为禁林之事对大娘大发雷霆,甚至大动干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原来,大娘去村后的地里干活,收工回家时从树林路过,看到路面上掉落下来厚厚的一层松树叶,心里就想,干松叶烧火煮饭引火快,况且掉在路上的东西不算事大,就贪小便宜,趁无人时,顺手牵羊地抠了一些装到筐子里。
事情就这么巧,也该大娘倒霉,大叔与正红也刚好从这里路过。凡是不合理的事,被他发现了,不管是谁,准没好果子吃。
大叔大声呵斥起来:“谁让你抠队里松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了大娘的筐子,摔在地上。大娘气不过,就与大叔推搡扭打了起来。
大叔脾气大,力气也大,真要打起来,大娘肯定吃亏。这时,跟大叔同行的正红副队长,赶紧上前拦住,路过的人也前来拉架。
大娘胆子小,豆腐心嘴巴硬,一旦动手打起来,就像她跟大伯打架那样,立马就腿软,瘫坐在地,也就打不起来。大娘生气地说,“抠路上的松毛就犯法啦,你个直颈板,你管得也太多了,别人抠不见你说。”
“谁都不许抠,你抠一下,别人就会抠两下,当是你家呀。”大叔怒吼的样子有些凶神恶凶煞。
大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他发起飙来就不顾一切,浑身是胆,为集体的利益不怕得罪人,身上有一股正气附体。
大娘没有错,大叔也没有错,都是贫穷惹的祸。那时物资匮乏,生活比较艰苦,什么东西捡回来都有用。
大娘气不过,就去大奶奶家吐苦水,她对大奶奶说:“这直劲板,老虎不吃人,那凶样吓到人,吼叫起来太难看了。”
大奶奶也无奈地说:“哼,我有时也被他吼,看谁不顺眼就吼,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没看见,吼完了,气消了就没事。”
“一天到晚都在忙集体的事,卖力不讨好,搞好了生产,你又没多拿好处。”
“我都叫他别干,屋场这么大,搞好了是大家的,还不知好歹,搞不好惹一身骚,得罪人的事。”
米粿大叔吼起来时,就像大鹅伸直起来的颈脖子,气势如虎,人见人怕。遇上这种事,许多人都低下眼避开他,否则,说不定被他撂倒在地。不过怒吼的表情因人事而异,有时暴怒,有时愠怒,故意跟他过不去时就会暴吼,不跟他对着干时,则是愠怒。
大叔不会无缘无故地吼人,大家按规矩做事,不唱反调不对着干,他不发怒。为一己私利,蛮不讲理,他就一边吼起来,一边又摆事实,使被吼的人自知理亏。
大娘抠松毛的事在村里传开后,有好事者就在背后无事生非,聚在一块干活也纷纷议论起来。赞同他的人,说大叔大义灭亲,大公无私,对大叔有异见的人,就说大叔无情无义,大嫂都敢打,不讲情面,真是个睁眼瞎子。
别人嚷嚷什么就嚷去,大叔依然顾我,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我行我素,一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反正不敢当着他的面来说。
大叔的家庭遭遇才导致他脾气火爆,这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时期,也是最暴躁的时期。吼过大炮拖斗,吼过炮鬼狗牯子,也吼过大伯,几乎吼过村里大半的人。炮鬼打趣说,“秀才遇到兵,他吼人吼上了瘾。”
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日子好过了,还是对他心服口服,生产队是大家的,维护集体利益的人,当然就受到大家的支持。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公理自在明白人心里,吵归吵,闹归闹,搞好生产最重要,生产搞好了,全村人都受益了,大家自然就会支持和理解,也就一笑泯旧恨。
后来的年轻人,大多数人上过学,读过书的人更自觉,领教过他的厉害,都怕招惹上他,就表面笑嘻嘻,只要是守规矩,勤奋肯干,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对待。
大娘也很心疼二娣,她小时候乖巧玲利,嘴巴也甜,娘娘长娘娘短的叫得亲切。大娘说她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说大叔一天到晚只顾着生产队的事,“吃过饭就走了,从不呆在家里。”言下之意就是责备他没照顾好家人。
大奶奶说,“唉,谁都不怪,要怪就怪自己命苦,过去了的事就过去了,怪也没用,帮他找个媳妇才是大事。”
大娘说,“大娘,你操持这个家也不容易,也怪不得你,就是姣姣可怜,找个后娘再好也不如亲娘,你要多护住她呀。”
大奶奶心里很愧疚,她没生育过孩子,没照料好儿媳生产,自感没尽到婆婆的责任,所以,把所有的爱都投给二娣,她说,“只要我活着,就不让二娣受委屈,我就是为她活着,直到她嫁出去。”
每次的不幸,大奶奶都很伤心,眼泪都泪干了,她肯定也不想这样,大家都无可奈何也无计可施。大娘常来安慰她,“一定会好起来,就让那几个死鬼挑走了千斤担子,大难过了就有大福。”
这次闹翻之后,大叔跟大娘有隔阂,过不去,两个人一辈子没好好地说过话,为此,两家人关系一直尴尬,就是到分田到户,大叔有求于大娘,也是让亲戚来游说。
大娘心里也很清楚,搞好了集体的生产,才搞得好家里的生活,要是没集体,各自顾自己,很多家庭会被生活压垮整散。她小时候经历过旧社会,看到过许多被贫穷和疾病整垮的家庭。
碌爷和山背奶奶是大叔的生身爹娘,住在墩子高,远了些,一有空闲就会来看二娣,看到大叔家这样,也是爱莫能助。于是,山背奶奶选好在端午节前,趁送扇的机会去了一趟女儿家,也就是(老四)二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