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淳然原本是要去长信伯府传话的,但如今肯定是不去了,待走出江怜的房间,便差红袖去报信了。
自己则跟着整理仪态后的江老夫人,去了正厅,张盛此刻已经等候多时了,桌上的茶杯都见了?。
这偌大的侯府竟是没有一个丫鬟过来换,也没一个主子过来说话,所以张盛是笃信了忠勇侯府,半分也是瞧不起他的。
若非看在当年老侯爷资助之恩,他是断断不愿踏入这忠勇侯府的。
穷人眼里的高门。
高门眼里的破落户。
“让张公子久等了,”江老夫人在李妈妈的搀扶下,缓缓进来。
江烨与江起年都跟在一旁,毕竟退婚也是大事。
“晚生见过江老夫人……”
“不必多礼,坐吧,”江老夫人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决绝,看着还有几分慈眉善目的。
笑望着张盛,说:“方才,听管事的说,张公子有意退亲……是吗?”
江老夫人轻皱了皱眉,让人觉的辜负了这样慈善的老人家,是一件很罪过的事情一般。
张盛赶忙起身道:“晚生不敢,实在是晚生配不上侯府的小姐,晚生不过区区布衣,家中三间瓦房,还有几亩耕地,实在想不出若迎娶了侯府嫡女该如何对着,说来不怕笑话,上次我母亲准备送给江小姐的那个镯子,已经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羞愧万分,晚生也知道,当年老侯爷与我订下亲事,是觉的我是个读书个材料,然而,终是辜负了老侯爷的期望,一事无成啊。”
明明是退婚的一方,一番话说完,却是让人觉的情有可原。
“还请老夫人允准,莫要耽搁了江小姐的前程。”
最后张盛坚定的道。
但他心里想的全是那日满篇的簪花小楷,他问遍了那日去青云观的女眷家,竟是没几个刚及笄的。
若非要说,也只是忠勇侯府了,但又不是江怜。
寻寻觅觅了多日,张盛觉的与那女子,或许只有一线之隔,又或许远隔天涯,但不管如何。
他都是一个遵从内心的人,与江家退婚,是必须的,江怜那样的女子,他多看一分钟都是难受。
片刻后。
江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好孩子,不怪你,都是我家怜姐儿没福气啊,这夫妻呀,最重要的还是同心同德,你若不喜她,强嫁了也是苦了她,也苦了你,何苦呢。”
“老夫人……”
张盛眼底露出感动的神色,想不到忠勇侯府的老夫人如何通达。
沈淳然站在不远处,不知是该笑还是……
“既然如此,这婚事便就退了吧。”
“谢……”
“等一下。”
眼瞅着事情就要落成,沈淳然赶忙排众而出,阻止了一下,倒仿佛是个坏人。
“沈淳然你做什么?”江烨皱眉,觉的她要使坏。
但沈淳然没理他,直接上前道:“祖母,这场亲事,怎么说也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若是贸然退了,传出去, 难保有人说我侯府背信弃义,拜高踩低,不如,孙媳这有个折中的法子。”
“什么法子?”
张盛皱眉,他不喜欢任何折中的法子,他只想与忠勇侯府快点脱离关系,最后一辈子都没有瓜葛的好。
但沈淳然马上又道:“怜姐儿还有个妹妹啊,云姐儿还没定亲,不如,这婚就不要退了,对外只说,真正与张盛定亲的,是云姐儿不就好了。”
“可云姐儿是庶出……”
“怎么是庶出了,云姐儿连自己生母都没见过,一直养在婆母的身边,便就是嫡女……”
沈淳然一面说,一面给老夫人打眼色,“如今朝中,对个人风评很是看重,若贸然退婚,咱们家倒无所谓,张公子是走科举仕途的,万一以此被人抓住痛叫,怎么好?”
这话提醒了江老夫人,把江怜换成江云,的确是好法子。
退婚,于谁的名声都不好。
张盛如今看着寂寂无名,若真将来仕途平稳了,他们也不用后悔,路,不能走的太绝。
此事唯一不同意的大概就是王氏,她还指着江云嫁给商贾赚钱呢,不过此刻王氏正忙着安慰江怜,没过来。
下一个着急的,就是张盛的了,亏他之前还觉的沈淳然是个好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从中作梗。
装了半天的老实人,差点没绷住。
“张公子手里拿着什么,是婚书吗?”
想不到就在张盛走神的瞬间,手中的婚书已经被沈淳然抽走了,展开看了看,道:“上面写着怜姐儿的名字,可不成,要换成云姐儿的,所以这婚书得重写呀,来人,叫云姐儿过来。”
“是。”
这一切一气呵成。
张盛心里气的够呛,恨不得冲上去抢回婚书,“沈夫人,你这是作何?我还没……”
“张公子难不成是瞧不上我侯府?云姐儿与怜姐儿不同,她若知道这是祖父订下的婚约,估计心里高兴都来不及,所以不存在什么拖累前程,她高兴的很,而且云姐儿的厨艺女红都是一等一的好,咱们府里的人都知道,张公子你就放心吧,她不是吃不了苦的女子。”
沈淳然自顾自的说着,任凭张盛气的要疯了。
那边江云已经被引了进来。
其实江云此刻也是一脸懵逼的,原本她是在屋里练字,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各种哭嚎声。
正要出去查看情况,不想被一个婆子给赶了回去,她便又继续练字。
丫鬟都笑话她,不理事。
她笑说,练字就是她最大的事,旁人的事理多了,乱的是自己的事,得不偿失。
起初她的书法,是沈淳然让她学的,她便认真学,但不想跟着女师傅学着学着,她竟是格外喜欢了。
越发的用工了,才知,自己原来还是个读书的料子,只可惜投错了娘胎,是个不值钱的庶女。
因为是待字闺中的女儿,所以江云没有直接露面,而是站在了门口的屏风后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消瘦的女子身影。
张盛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他烦透了忠勇侯府的人,有完没完了,自己穷的都快卖裤子了,还扒着不松。
他究竟要说什么,他们才肯退婚,非要逼他说点难听的吗?
只是什么难听的话算难听,说自己眠花宿柳?得了花柳病?但他穷的大概也没人信,毕竟得那病也是需要成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