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客栈的客房座落在二楼,上楼的梯口位于一楼拐角处,客栈的左后方。
二楼十数间客房,过道上打扫得干净整齐。此时天已入黑,走廊墙壁上了几盏气死风灯已点亮。
艮琼来到柜台前付了押金,小厮领着他上了二楼,来到厢房之中。
厢房之中干净整洁,应用之物一应俱全。东边的窗户前一树的紫薇花开。细看花树的根却在楼下,花树一路长大,到得后来.竟自爬到二楼的窗台上。
艮琼在窗前的紫藤椅上坐下。
紫藤椅旁边有张楠木的茶几,茶几上自然有茶壶和茶杯,还有几味干果。
店中小二已将茶水沏好,艮琼提壶倒了一杯,喝了几口,只觉热茶入到腹中,人也精神起来。
艮琼从身上取出一个木盒来,木盒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只半只手掌大小。
艮琼小心翼翼用左手托着木盒,用右手轻轻揭开盒盖,盒内垫着紫色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三年前子癸湖畔云娘相赠与的。艮琼一有空闲便会取出来,痴痴看上大半天。
玉佩温润光洁,色泽淡雅,便似一块刚从玉壶中取出来的冰心一样,在烛光中散发出只有处子才有的清香。
“伙计,给我来间上房吧。”楼下大堂之中有人大声说道。
只听小厮说道“客官,您来晚啦,上房如今是没有了。偏房倒是还有一个。客官要不将就住上一宿吧。”
过个半晌,才听来者悻悻的说道“ 现在夜渐深了,大抵别处也没了上房。如今只好在这将就一晚吧。”
艮琼只觉来者言语的声音,说话的语气听着只觉耳熟,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艮琼将紫檀盒盖上,收入上衣衣囊之中。接着打开房门,举步便朝楼下行去。
艮琼走在楼道之中,抬眼朝一楼大堂望去。只见大厅之上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黑衣黑袍,三十出头年纪,正是那日在阳衡谷中出手暗算自己的未获鹿。
未获鹿比时正在柜台给付押金,背朝着梯口,是以并未留意到楼上有人下来。
大厅上只得未获鹿一人,艮琼四下张望,并未看到未获离。
艮琼不想竟在客栈之中看到了未获鹿,正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的常言。只见大厅上的未获鹿神情沮丧,脸上全然没有那日在阳衡谷初见时的儒雅与自信。
未获鹿付了押金,没有马上回房休息。只见他来到大厅左边的四仙桌前坐下。
小厮提过来热水把茶沏好,问道“客官,您要吃些什么?”
未获鹿想了想,道“伙计,你先给我上个凉拌猪耳朵吧,要辣些。再就来个热菜清蒸桂鱼吧。”
小厮听了,脸有难色,道“客官,桂鱼我怕都卖完了。伙房中鲤鱼倒还有一条。小店的红烧鲤鱼远近闻名,客官要不要尝一尝。”
未获鹿点了点头,道“也好。伙计,你先拿些花生米上桌来吧。”
小厮又道“好的。客官要不要来上两杯。”
“伙计,你是不知,未先生向来只喝自己的酒。”艮琼笑吟吟的走到二人身前,道“贵店的酒怕是不合他的口胃。”
未获鹿闻言大吃一惊,抬眼看处,只见艮琼一脸春风地站在大厅之上,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艮琼便似与久别的好友重逢一般,显得既真诚又热心。
艮琼道“那日在阳衡谷中蒙先生好酒款待,在下是感激不已。先生与在下当真是有缘份,不期今日又相逢在乙地。那便由我来作东,相请先生喝上一杯!” 说罢便在四仙桌前坐下,对着小厮道“ 伙计,贵店中最好的酒水取一坛过来。”
那日,未获鹿两人在阳衡谷算计得手,正要焚尸灭迹时,不料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二人只得回到木亭中相避,只待风停雨歇再作打算。
雨越下越大,下到半夜也不见停歇的迹象。暴雨更引发山洪。山洪汹涌,所到之处是片甲不留,阳谷自难幸免。
山洪洗劫了阳衡谷,木亭没撑多久便被洪水冲走。两人没早作打算,离开木亭到高处相避洪水。待到险象环生时,已是晚了。未获鹿百忙中捞到一棵连拫拔地的大树逃出生天。
未获离却没这么幸运,木亭垮塌之时,一棵碗口大的横墚击在他的头顶之上,他被洪水冲下山去。此时多半是死了。
当星马警觉得早,在山洪将到未到之际,挣脱束缚,叼着艮琼离开险地。
当时两人正在亭中熟睡。待到山洪暴发,两人只顾自己逃生,又哪里会去理会这一人一骑。
不一会,店中小二送上一坛酒来。艮琼伸手接过。
艮琼去了泥封,拔出木封,一股芬芳清甜,醇和绵柔的酒香立时入了鼻端来。
艮琼提坛倒了满满的两杯酒,自己伸手端起一杯,说道“未先生,今日我来请你喝一杯酒吧。” 说罢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
未获鹿看了看杯中酒,再看了看艮琼,道“ 艮公子,当日我相请你喝酒,是图谋你的宝马,要害你的性命。今日公子回请我,我身无长物,不知公子有什么图谋。公子若想取我性命,你腰间有刀,拨刀上来便是。这酒就不用喝了。”
艮琼哈哈大笑,道“ 但凡是个人,总不免生“五欲”之心,贪、色、名、食 、睡五欲尽人皆有。众生皆知五行生出八卦,却少有人知,人心有“五欲,“ 五欲它生出“八风”来:利、衰、称、讥、毁、益、苦、乐。”
说到这里,艮琼似笑非笑地看着未获鹿,语气之中不觉有些森然之意。
“世人遇着利风,便生贪着。那日,未先生眼见我的坐骑神骏,便生了贪欲,起了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