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声清爽,“陈副主任,现在还有文字狱什么的吗,我还会因言获罪吗?”
张公子不阴不阳的接过话头说道,“山河啊,你这……唉,文字狱倒不至于,就是怕陈副主任这种动辄要叫人滚出去的性子,少不得给你小鞋穿啊。”
这倒是不会存在的。
人大代表除非是全国那种,大部分代表都是当地有名企业家,有钱的老板,并不是真正的公务员,他给我穿不到什么小鞋。
张公子说这句话,完全是为了恶心陈副主任。
我们两人在提到陈副主任的时候,这个副字,咬得极重。
在官府当中,称呼人时,各位忌讳这样,在职务面前带个副字。
我看懂了张公子方才给我的眼色,没有半刻停留,大踏步向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我转身对这里的一大群人说道。
“对了,一会我酒店有个聚会,有件高兴事要跟大家分享一下,有没有要一道去的?”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其中几个人,他们脸上阴晴不定。
最终,一个人率先表态,“刚好没吃饭,楚总,你可得安排好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我走来。
我哈哈一笑,“曾总,嘉豪经常跟我说起你,我记得你最近在铜城清水湾那边有点小麻烦是吧,一会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办了。”
曾总眉头一扬,露出一抹开心的神色,“这……那位先谢谢楚总了。”
他走近,我伸手放在他背后,十分亲昵的说道,“谢什么谢,麻烦还没解决呢,再说大家都是朋友,更应该团结一点。”
有了曾总做第一个,那就不缺乏第二个。
其中有些和陈副主任还有其他几个人告辞几句,还有些甚至连话都没有和陈副主任说,直接跟我搭话。
不到一分钟,跟我一起站在门口的,就差不多有十来人。
今天到场的也不过四十来人,将近有三分之一跟我一同出去。
他们不是公务员,是生意人,而且是腰杆比较硬的生意人,并没有太理会这位陈副主任。
相反,我比这位陈副主任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
我和张公子并肩站在门口,朝着陈副主任露出牙齿一笑。
随即转身,向门外走去。
“老二,你先等等。”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脚步一顿。
张公子轻轻拍了一下我肩膀,“我在车里等你,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我闭上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张公子捏了一下我肩膀,喜笑颜开的和身边人打着交道,将人往门外引,留我在原地。
我转身过去,心中有些苦涩。
早在十二年前的九六年,我和他说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老二就好。
他说,不管社会上的人叫我什么,他叫我山河,因为我是他朋友,不是混社会的……
他刚才,叫的是老二,先等等。
……
我和牛sir站在门外的墙边,不远处的路边,张公子和其他人的车,都在等着我。
不过我并不着急,和牛sir一起吞云吐雾。
“你现在是彻底靠向那边了吗?”
面对牛sir这个问题,我苦笑一声,“我不靠能行么,和谁都是勾结……”
“和谁都是勾结,怎么不能和以前一样,和我官商勾结。”
牛sir的语气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但我知道,这事认真的。
我抽烟的动作一顿,看着牛sir,十分认真的说道,“老牛,我要是你走太近,张公子真的会要我死,甚至你也会出事。”
牛sir砸吧了一口烟,淡淡说道,“要是其他地方不好说,但在西南这地方,我有人。”
我知道牛sir口中的那位人是谁,想要辐射整个西南的神仙。
但我摇摇头,“老牛,先不说那位会不会死保你,但他肯定不会死保我,张公子在我身上押了太多了,我这时候调皮,他真会弄死我直接走。”
张公子对那个试点工程,没怎么上心过了,或者说从山城那边出结果之后,他对工程远没有比对我上心。
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被他高看一眼,但他有成本投在我身上,给我洗白,给我往风光处推。
我在这时候调皮,当真是耗子舔猫批,想死得当紧。
牛sir呵呵一笑,“说到底,我们都没办法独善其身,千不该万不该,是不是不该在我当年不该打电话叫你去临沧啊。”
我眼神一阵恍惚,牛sir打电话叫我去临沧,已经十二年快十三年前的 事了。
牛sir曲着手指,将手中的烟头弹飞,“呵呵,这段时间,我时常想起九五年冬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说来也奇怪,当时明明都没对你上心过,现在这段时间越想越觉得清晰,不容易啊,你一个小二流子,能走到今天。”
我心口有些堵,随口回答道,“那也不是全仰仗你这十多年,无数次为我遮风避雨吗。”
牛sir自嘲一笑,低下头来。
“没有我遮风避雨,是不是你也不会有今天,进退两难。”
“或许这辈子混到陈强那种地步,也就到头了呢。”
我眨了几下眼睛,过了好久,才摇摇头说道,“不会的,没有你牛sir,我也会去找王sir李sir罗sir……”
“其实我也在想,当年陈祥打我妈的时候,我忍下来了,是不是我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但其实……老牛,我最后不管因为什么,最终都会变成楚老二。”
牛sir叹了一口气,重新点上一根烟,“那你后悔吗,回想起以前那些事,那些人,你会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值得还是不值得,后悔还是不会后悔。”
牛sir问完之后,自己摇摇头,苦笑连连。
“算了,我估计你不知道。”
“我自己回想起我自己走来的过程,我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和眼光去看待。”
“山河,时间就像个收藏家,将我们过往的人生一段段陈列在酒架,偶尔打开一瓶喝一口,嘶,五味杂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