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已经从恍惚中恢复过来,脸色如同往常一般镇定。
他在我面前站了一小会,突然一声轻笑,一屁股又坐回到地面上。
大剌喇的坐着,仰头看着我笑了一声,“二哥,我跟你多少年了。”
我神色一晃,回想了一番,淡淡说道,“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
大振扬起的脸上,笑容之中没有了往日的豪放,相反,变得十分小家子气起来。
“二哥,这十一年之间,我大振有没有对不起你过。”
我最讨厌两个话题,报应和对得对不起。
大振这时候问这个,让我心情无比沉重。
“大振,你这时候问我这个,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你大振确实扛下了柳巷镇藏枪的事情,在某些方面来说,你付出的确实比戴宗恒他们多。
但你出来混社会,又不是做买卖,还要投入和支出成正比啊。
这些年还有人死呢,难不成我还能把命还给他啊?
“你确实对我动了杀心,但你今天不会杀我,因为今天太多人,太多枪了。”
“你要我死,起码会找个背锅的,也会不会拿枪打死我。”
大振的目光变得坦然,似乎对我很了解一般,继续淡淡说道。
“这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当时陈强和李左那么想杀你,都不会一人配把枪直接冲上来打死你,人多打死人,和人多枪多,直接把人用枪打死,造成的影响和后果,有多不一样,你比谁都清楚。”
大振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没人兜得住,光天化日跟打仗一样,带这么多枪在医院打死人,人没死你还有操作空间,人死在这种情况下,你堵不住这么多嘴巴。”
我眯起的眼睛放松,第一次正视大振。
“所以,这就是你敢让自己人留在外面,不让他们进来的原因吗?”
大振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呵呵一笑,“二哥,时代变了,现在混社会和我们十几年前不一样了,大家这儿都转得快。”
“我现在就是喊他们冲,他们真全敢冲啊,就是十几年前,除了我们这几个想着出头的人,会跟着你冲,其他人不都是混个人数吗。”
这话我没有反驳,要是混社会的人人悍不畏死,区清斌当年一人几枪冲不散太监的人群,李左也能一鼓作气将我杀掉。
之所以叫二流子不叫一流子,大概问题就出现在这儿,都混社会了,还指望这个集体的品德能有多高啊,有那么几个能有在关键时候有搏命的血性,就算不错了。
大部分时候二流子能做的就是以多欺少,拿着刀子耀武扬威欺负老实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儒家文化影响,我很少见到普通人因为一点欺压就奋起反抗的,嘴巴很会说,真到了时候,别说枪口,大嘴子落下来都不怎么敢反抗)
……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大振,“所以你觉得刚才那是给我台阶下,而我不得不顺着你这个台阶下吗?”
大振脸上的嘲讽消失,变得有些阴沉。
“我不知道,从你来开始,这件事就没按照我的预想去发展。”
我冷冷的看着大振,他的预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预想啊。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就我所知,目前我们之间,并未涉及到需要撕破脸的利益。
而且,他每个季度给我的分红,我从来没在这上面较真过,甚至有好几次打算不收。
这么大费周章,不是为了杀我,也不是为了利益,那是为了什么。
“好了,大振,其他话都不要说了,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件事就你们三个,还是有其他人。”
“你们搞这些把戏,把局面弄得不上不下,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是那样。”
大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说出了一个我怎么想到都没有想到的词来。
“脱离你,我和戴宗恒,想要脱离你这个集团。”
这话听得我眼前一黑,我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把你们踹走,你现在来个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脱离我这个集团。
这是在开玩笑吗?
“大振,我是把你软禁了,还是说我跟你说你要是敢脱离我这个集团,我就要你死啊?”
“这种事,你就不能当面和我说。”
大振哈哈大笑,笑声当中满是不屑。
“二哥啊,我跟你这么多年,这点对你还是很了解的,除非你主动和我们做切割,要是我们主动和你做切割,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们要搞其他动作,要害你。”
“你啊,太多疑了,你不相信任何兄弟感情,在你眼里,你的兄弟感情只和林常在,徐让,成尚霖这些死谈。即便是徐让活着的时候,你去见徐让,腰杆后面都插着枪。”
“你说,就你这个性子,我们应该怎么主动和你说?
大振的话,引得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我才无声叹息一声。
“大振,你是为什么突然那要想到脱离我的,之前几次,我没收分红,你们都担心得很,当时干嘛不借坡下驴,就这样脱离我,非得到这时候,搞得这么难看,怎么,你给自己加戏吗?”
大振接下来一句话,将问题回到了我最大的问题上。
我不知不觉之间,被打上的标签。
滇南吃到的闭门羹,大振和戴宗恒这次对我的局,都因为这个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