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临近初冬的风,让我有一丝凉意。
此时,我们一行人之间的气氛,都十分的压抑。
车子开在国道上,六个大男人挤在一辆七座车中,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正前往临沧。
离开柳巷镇之前,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李隐,叫他今天下午通知牛sir去柳巷镇。
我们在徐让家里用过的东西,全部留在长林的尸体旁边。
顺便叫李隐给我打听一个事,那就是朱星辰是不是真的死了。
其实那一枪,打在身上,抢救不及时,朱星辰应该是没得活了。
但我没有亲眼见到他死,心中难免有芥蒂。
昨晚太多人,我走的时候并没有将朱星辰打死再走,之后许刘闯说反身去补了朱星辰。
对于许刘闯,我原本就不怎么信任,他会不会把朱星辰交给别人,我不知道。
张公子现在的势力,有没有铺到黔州来,还是两说之间。
朱星辰活与不活,我并不是很在意,就算他还活着,也会落在牛sir手里。
他是长林的共犯。
长林之前做的事,能不能按在他身上先不说,但昨晚死的人,他难辞其咎。
牛sir和我纠缠如此之深,他自然知道该怎么让朱星辰闭嘴。
合理的闭嘴。
徐让和长林先后的死,对我内心的冲击,居然不如成尚霖和林常在。
让我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我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越来越多的人,与我阴阳相隔,成为故人。
甚至连我脑海当中,想得最多的都是,黔阳现在因为徐让的死,必然成为了旋涡的中心。
我应该去外地缓几天。
黔阳的事情先交给大振和杨君。
“二哥,深夜应该就到临沧了,陈涵前几天回来了,现在正在等我们。”
开车的戴宗恒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有些受不了压抑的气氛,
但我并没有多少说话的兴致,嗯了一声,就不再搭话。
戴宗恒还要再说什么,陈灿瞪了他一眼,“好好开你的车,看路就行了,用眼睛,用不到嘴。”
我和陈灿现在心情都不怎么妙,长林更是和陈灿是发小。
如果不是当时只有陈灿和戴宗恒在,我肯定不会叫陈灿去追长林。
“陈灿,去了泰国,好好做生意,这辈子不要再和江湖有染了。”
我声音满是疲惫,轻声对身边的陈灿说。
陈灿苦笑一声,“二哥,我当年在渔场旁边,砍宋嘉文那群人的时候才十五岁。”
“我从十五岁跟你,混了十一年,说话做事,都已经是这样了,改不过来了。”
我淡淡说道,“改不过来也要改,不只是你,还是李波涛,你也得改。”
陈灿和李波涛,身上是有人命的。
人心是世上最凶猛的洪水猛兽,一旦开了闸,那便是真的覆水难收。
我怕他们今后遇见事,想到的第一个办法,便是杀人。
最后再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如同长林一般。
陈灿脸上苦涩的笑容不变,“尽量吧……二哥,我不是很想走,我想就在临沧。”
一直沉默的李波涛,也插话道,“是啊,二哥,我和灿哥留在临沧,起码以后你做事要方便点。”
李波涛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今后来做我手中的刀。
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愁。
能杀一次人,就能杀第二次。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特别是我们这种人,遇见问题的时候,杀人是一个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很想用这个办法了。
我摇头,“这个没得商量,现在能走就赶紧走,不要再过几年,想走都没得走了。”
我想到徐让最后对我说的话,我也是一声苦笑。
“不仅是你们要改,我也要改,今后尽量不要再做这些事情。”
“这条路当真是条绝路,真一直走下去,早些年可能有名震江湖这个说法,现在只有被办。”
“官家办,同道办的区别罢了。”
那个夜晚,死了太多的人。
作为亲身经历者的我们几人,心中各自有各自的感受。
徐让倒了,羊胡子我已经不在意了。
从陈强再到徐让,他羊胡子都只是一个狗头军师一般的人物,没有自己做大哥的那个手腕。
这不是八十年代,你有人就可以做大哥。
现在的大哥,叫老板。
黔阳之中,没了徐让,其他有黑社会背景的老板,识趣最好,不识趣那便一起打掉。
活过那天晚上,我算是彻底结束了在江湖中的厮杀。
今后不会再跟个江湖人一般,动不动打打杀杀。
只需要安稳的维持手下现有的生意就好。
我收起杂乱的思绪,对着陈灿轻轻一笑。
“听话,好好在泰国那边经营,说不得以后上面一个政策,我们这些人都得去找你养老。”
“到了临沧,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见陈灿还要说话,我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陈灿叹了一声,“唉,二哥,我这一走,当年从渔场出来的人,就真没人能陪在你身边了。”
我按在受伤哪条腿上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心口传来一阵抽搐的疼。
但面上还是十分镇定,将话题转移。
“还有那东西,不要再搞注射了,你吃点吸点就算了,再注射下去,我怕你活不到我去泰国找你那天。”
陈灿没有说话,表情暗淡。
“方鸿镜那个人我还要用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对你保证,用完之后他会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陈灿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也没有再说其他话,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上面那些干巴巴的话。
当天深夜,我们进临沧。
当年的茶楼,已经被陈涵改造,转而经营别的。
倒是路边的街道,与十来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西南三省,川省穷尽周围市,把天府养了出来。
黔滇两省的发展,一直与外面日新月异的时代脱节。
在路上的时候,陈涵已经和陈灿通过电话。
见到我的时候,他表情十分痛苦。
干涩的嘴唇颤抖,“二哥,我真不知道这些,我以为长林就和我联系了……”
我摆摆手,打断了陈涵的话。
朱星辰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陈涵在临沧这边,与陈涵远比和我亲密。
“陈涵,我有些累了,安排得怎么样了。”
陈涵没有再提我们在黔阳发生的事,“安排好了,一直在等着的。”
……
天亮之后,我没有下去送陈灿和李波涛。
站在窗户旁边,目送他们二人上车。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别,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更没能去泰国找他们养老,不经意间,我和他们见了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