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叫徐让哥,仅有的几次也是和他说话,说到气头上,带着嘲讽的意味喊过几次大哥。
而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的叫了他一声让哥。
我说完那句话之后,手指居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似乎在害怕一般,甚至不敢等他说话,就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我有些害怕,徐让会在电话当中说,没必要见了。
……
柳巷镇,这个让我折戟沉沙数次的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自00年之后,所有混社会的人,都默契退出这个地方一般,再也不复九十年代的血雨腥风。
当然,也可能是这里依旧存在着他的江湖,只是我现在的位置,已经看不清这里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
就好比当年我和陈强,在这柳巷镇上,人脑袋都被打成狗脑袋了,牧野大哥也看不见一般。
我带人前往当年的渔场,这里现在已经不做生意,上方的牌匾也换成了常在渔场。
我带了鱼竿,打发走了上来和我打招呼的人,让跟着我的人,站得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在鱼塘旁边钓鱼。
我看着不起半点波折的水面,心思却沈飞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最后的关头,我选择给李左一个选择的机会,打电话给徐让,主动提出见一面。
这些行为,并不符合我凉薄的性子。
我好像是在害怕孤独一样,或者说前些年亏心事做多了,亏欠了不少人。
在这关头,我希望能够对得起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良心一般。
我在害怕孤独,害怕继续按照之前的步子走下去,我身边会一个人都剩不下。
如果李左他没有二心,我今后会跟对陈灿一样对他。
徐让今天只要愿意来,愿意帮我,羊胡子也好,陈强也罢,只要他们这辈子不在我眼前蹦跶。
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时间过得很快,我在鱼塘旁边坐了一上午,直到有人来叫我吃午饭。
我没有去吃饭,而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有没有人找我?”
叫我吃饭的那人轻轻摇头,我挥挥手让他下去,现在我没心思吃饭。
其实依照我对徐让的了解,上次他说,下次见面,他不会带着他儿子。就差不多是表明了要和我开战。
这些日子中,他在黔阳有不少动作,加上前些年积累下来的名声,黔阳有关于赌的生意,几乎被他一手垄断。
甚至还和粤东那边有接触,时常送各行各业的老板,去粤东珠城出海玩。
方鸿镜说徐让对他说,在黔阳我不点头,就没必要找别人。
这话的前提是将徐让排除在外,如果徐让点头,未必没有我好使。
当年我站队刘神仙,陈强和徐让站队的是另外一群人,那场风波席卷之下,黔州不少官府中人落马。
落马之后上位的难保没有那一边的人。
徐让头上肯定也是有人的。
这个时候我要和徐让讲和,按照我在徐让心里的印象,他第一时间猜到的就是,我在虚以委蛇,让他放松警惕。
即便我说能和陈强一笔勾销,他也不敢信。
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整个人直接躺下。
日头已经逐渐西沉,已经到了这一天的下午,我心烦意乱的站起身,出了渔场。
我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走在镇上,柳巷镇不少人,都还记得我。
记得我这个笑到最后,成功从社会大哥蜕变成黑道大哥的人。
我无视这些人的目光,漫步走在这个我最熟悉的小镇上。
徐让的第一家老虎机场子,当年我和他去杀王海和老鱼从陈强手里换回来的,那个小小的门面,如今在卖凉面。
我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吓得老板和他老婆,一阵瑟瑟发抖。
当年挑了王海手筋,我们两人一个头磕在地上结拜的柳巷。
此时正值盛夏,柳树郁郁葱葱,枝条满翠色。
穿过柳巷,就是我家那条小巷子,在我入狱那几年,陈涵他们重新起了一座新房。
我并没有在这新房当中住过。
推门而入,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我抬手轻轻扇了一下。
我长叹一口气,开始动手收拾家里,我知道,徐让今天不会来了。
有人想要进来帮我一起收拾,但被我赶出去了,最后尽量让家里的一切,按照我记忆中的模样拜访。
天完全黑了下来,我盖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闭上眼睛。
林常在当年跟我说过一句,既然矛盾无法化解,那就直接废了徐让,让他这辈子再也混不了。
我和徐让,也确实走到这一步,我想要做到黔阳清一色,徐让不愿意和我站我身边,那就只有是敌人了。
我内心很平和,但没有半点睡意。
躺在这床上,我想到我母亲,林常在,徐让,长林……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最后我也不知道是何时睡了过去,我似乎梦见了很多,但醒来后又什么都不记得。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枕头旁边有淡淡的水渍。
深夜梦回年少时,何故泪水透湿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