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打在瓦片上噼啪作响,陈涵带着我们落脚在金平县一个村子里面。
这是在文通茶楼讨生活的一个小兄弟家,家里没有人,恰好用来给我们落脚。
陈涵领着我们进屋后,一脸焦急,“二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啊,上半年茶楼三天两头有捕快去问话,都是有关你的,我都被叫去好几次,一直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呵呵一笑,在桌子旁边坐下,甩了甩头上的雨水。
“他们动作很快嘛,连茶楼和我有关系,都查出来了。”
陈涵点点头,“二哥,现在官家开始翻老底了,问之前那些事,是不是你从茶楼这边调人做的。”
我无所谓一笑,心中想到了小斌,那个差一点就成我小舅子的人。
他最后持枪冲进那农家乐的时候,心里的想法估计和我现在差不多。
一件事是杀头,两件三件,也是杀头,无所谓了。
见我不以为然,陈涵脸上的焦急更加明显,“二哥,我怀疑现在还有捕快暗中盯着我,我来接你,都花了好大力气才脱身。”
“你说你有什么事,就不能打个电话,我替你办了就成吗,还带着人回来。”
说到这儿,陈涵又瞪了一眼成尚霖,“你也是,怎么就不拦着二哥一点,现在都结婚了还这么没心眼。”
如果是往日,陈涵这种近乎训斥的语气,肯定会惹得我不喜。
不过今天,我能见到他絮絮叨叨,打心底里开心。
“好了,陈涵,这些废话不要说了,我回都已经回来了。”
“我要的东西呢?”
陈涵吞吞口水,脸上有些犹豫,“二哥,钱好说,你要好多,说个数,茶楼现在没有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但枪我不能给你,一把都不能给。”
我眯了眯眼,看向陈涵。
陈涵在我目光下,把脑袋埋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变得没有底气。
“二哥,我找人问过了,你和成尚霖没打死人,9月份山城那边,有个悍匪落网了,他把柳巷镇最后一起枪案死的人,也就是老鱼他们,全给认了。”
“打死老鱼们的枪,也在他身上,他没有说你和他一起的,我觉得你就算被抓到,有牛sir和牧野大哥……”
我听到这儿,已经不想听下去了,直接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陈涵,我是三岁小孩吗?需要你来教我做事,来教我怎么保命?”
成尚霖愣,我说话他不听,我不和他计较。
因为这家伙是真有点死心眼,认准一件事,我除非一枪打死他,不然估计是不可能改变。
但你陈涵不同,在我眼里,你是我手下最有大局观的人,除了当年的王寒,你最有做大哥的潜质。
想要做大哥,最重要的就是在没有成为大哥之前,听自己大哥的话。
我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陈涵,你要是觉得自己翅膀硬,我现在落难要被办了,你可以不听话,那么好,你现在就出门走。”
今天你陈涵只要敢出这个门,看老子不把你腿给你打断。
陈涵眼圈泛红,直接跪了下去,“二哥,你这时候回来,又找我要长枪,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办谁,但肯定是杀头的事。”
“二哥,你是我大哥,你看得比我更清楚,我们这些二流子平时再狠,再张狂,那是官家没和我们较真,现在官家在你身上已经较真了,你拿着长枪短炮,估计连被抓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是个死。”
“不怕你人心如铁,他自有官法如炉。”
“二哥,你出境吧,有什么事我给你办就好。”
我沉默了片刻,伸手将陈涵拉了起来。
“陈涵,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但你二哥冒着杀头的危险回来,不是和你上演温情脉脉的戏码。”
“好了,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我要的东西,你给不给我,不给,我找别的路子搞。”
陈涵红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低着头出门,从他车上拎下来两个包。
我拉开其中一个包看了一下,里面有两支来复枪,还有四把短冲和子弹。
我舒了一口气,朝陈涵挥挥手,“好了,你回去吧,既然你怀疑有捕快盯着你,那你就要一切小心。”
“今天我们没见过。”
陈涵慢慢挪动脚步,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之前发红的眼睛,已经有泪水流下。
“二哥……”
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我发慌。
“陈涵,等其他兄弟们出来了,你带着他们好好搞,走正路,这几年我们也有点钱了,做点正二八经的生意,不要学你二哥,一条路走到黑,搞这些杀头的事情。”
“其他兄弟,能照顾的都要照顾,李左这个人,把他踢走,或者直接办了,他知道太多,我怕我不在,你压不住他!”
“去吧,莫要回头看你二哥了。”
我拿起一个包,招呼成尚霖和那三个越南人,起身与陈涵擦肩而过。
出门上了陈涵替我们准备好的车,陈涵一个孤零零的站在那木房门边。
双膝一软,再次跪在地上,“二哥,二哥啊!”
陈涵是个有脑子的人,从我打电话给他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知道。
我背着通缉令回来,就没想着还能活。
今天,很可能是今生最后一面。
陈涵,下辈子莫要混社会,混社会也跟个好大哥,别你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