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sir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早在我还是一个小混混的时候。
他就能事无巨细的安排,让我一步步接近江清波那种人物。
今天他甚至没有问,开口就表明,他知道我和王建国之间有事。
我吞了吞口水,哆嗦的从口袋里把烟拿出来,自己点了一根,再给把烟和火机递给他。
牛sir没有接我的烟,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没有狡辩,把烟和火机拍在他胸口,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
片刻后,香烟燃烧殆尽,牛sir还是站在原地,木然的看着我。
“山河,你要是再不开口,以后都不要开口了,我要办你,比谁办你都简单。”
我手一松,抽完的烟头掉在地上。
我知道牛sir说的是实话,我的一切事他都一清二楚。
他办我,很简单。
我蹲在地上,扭头看向牛sir,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你不是说你要去华南任职吗?不如早点去,王建国我们再留他几年。”
我这话刚说出口,就知道要坏。
果然,牛sir居然笑了一下,然后抬脚踹在我脑袋上。
牛sir松开衣服扣子,撸起袖子就要打我,我急忙挡住脸。
“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啊……一会儿我还手了!”
牛sir一拳砸在我脸上,然后骑在我身上就是一通王八拳。
我火气也上来了,伸手扣住牛sir脖子,把他顶了起来。
“我曹你吗的,我说了让我说完。”
这时候我才发现,牛sir眼眶发红,竟然有种要流泪的感觉。
我脸上表情一愣,他也停下手来。
我们两个坐在地上,各自点了一根烟,牛sir深深吸了一口。
“山河,你还记得95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
我左眼被他一拳得乌黑,现在都开始肿了,没好气的说道。
“记得,老子当时跟狗腿子一样朝你笑,你狗日直接把手放枪上。”
牛sir闷闷的抽着烟,“既然你认识95年的我,那你再看看现在的我,还像同一个人吗?”
我抽烟的动作停了片刻,没有说话。
短短几年时间,牛sir和我,都已经不是当年了。
牛sir接着说道,“山河,我为了走到今天,已经放弃太多了,其中最让我痛心的,就是我的底线。”
“要是我一直是95年那个我,你觉得我们还能坐在一起抽烟,我还能替你出力把成宏那案子结了?”
牛sir神情激动,手里的烟狠狠扔了出去,揪住我的衣领。
“我恨不得一枪毙了你这个二流子,还帮你个几把。楚山河,你晓得老子是那样人不,老子是官差,那你看看我这个官差,现在车里坐着什么人。”
“是他妈个杀人犯,老子就差亲手替你杀人了,你他妈现在要背叛我?你个杂种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打死你!”
我看着眼前壮若疯魔的牛sir,又联想到95年那个嫉恶如仇的小牛。
神情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
在混社会这条路上,和我联系最紧密的不是某个二流子,一直是他这个官府中人。
今天才安排把陈灿他们送走,现在枪击陈强和老狼,弄出人命的凶手,还在他车里。
他比任何一个二流子,帮我都要多。
我是个二流子,他是个官差,我们之所以有这么紧密的联系。
我是为了要衙门有人,而牛sir是因为我出现在他蜕变的时机,一步步看着他如何从小牛捕快,变成如今的牛副局。
与他而言,我这个二流子和其他二流子不一样。
我张嘴说道,“牛sir,我从没有想过背叛你,如果我真和王建国勾勾搭搭,就不会让你早点去华南了。”
牛sir明显冷静了一些,默然的看着我,显然是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苦笑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一个在乡镇的二流子,牵扯进一群神仙斗法当中,王建国和我,我们两个狗屁不是的东西,现在居然能够决定这场风暴何时降临。”
牛sir还是没有说话,目光冰冷的看着我,我知道今天我不说清楚,他不会罢休。
我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满嘴苦涩继续说道,“牛sir,许牧野和我关系有点奇怪,因为我哥的原因,前面几年他一直多看了我一眼。”
牛sir呵呵一笑,很早之前他就点过我,说我没和他说过,我对牧野大哥了解那么多。
我伸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刘字,“你是官府中人,应该知道黔州天庭上头,这个文刀刘是谁,通天那位文刀刘。”
牛sir面色变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这位文刀刘是谁,在什么位置,但牛sir心里肯定有数了。
“许牧野和这位姓刘的怎么了?”,牛sir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们现在和另一边斗法呢,而且还是你老爹之前所在的那个派系,我因为答应牧野大哥的缘故,必须帮他办完这件事。”
牛sir沉默了,他没有看我,眼睛失神,眼角微微跳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儿后,牛sir站起身,把刚才和我厮打弄乱的衣服整理好,淡淡说道。
“你明天就走吧,去临沧也好,粤东也罢,明天就走。”
“陈强还活着,现在被送到省城抢救了,老狼死了。”
我一愣,“我走什么走,该走的不是你吗?”
牛sir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开始往车那边走。
“楚山河,老子跟你说句实话,我都不问王建国和许牧野跟你说了那样,我直接告诉你,他们嘴里的那位文刀刘,这次必死无疑,短则今年,长则三两年,他肯定落马。”
牛sir坐回车上,他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平静。
“富贵险中求没错,但不是死中求,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掺和进这事来了,我直接了当的告诉你,许牧野他们没有任何胜算,你要是离他们太近,你就一个死字。”
牛sir这一番话,让我浑身冰凉。
他现在这个态度,等于是告诉我,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一直没有跟我说,只是没想到我这个小二流子,有资格掺和进来。
我现在真就是进退维谷。
“牛sir,神仙打架我们管不着,你现在这意思,证明你也是马前卒,神仙们谁输谁赢无所谓,最起码他们不会丢了命,最多去秦城监狱安稳过完后半辈子。”
“但你想过没有,我们这样的马前卒,是真的在拿命在玩,你有机会去华南,为什么不去。”
我是答应了牧野大哥,顾雅在我身边,想走也走不了。
牛sir在华南已经把关系打下来了,他随时可以走调令,远离黔州这个泥潭。
为什么还非要留下来。
牛sir舒了一口气,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满是苦涩。
“山河,你还记得我一开始问你还记得95年的我不,我改变如此快,全是拜他王建国所赐。”
“我问你,要是你现在天天卵子边上晃刀子的混社会,陈祥那杂种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安逸得很,你但凡有一点机会,你会不会办了他。”
我呆在原地,体悟牛sir这句话。
“你因为陈祥那几巴掌开始混社会,我因为王建国那杂种变得利欲熏心,只晓得往上爬。”
牛sir启动汽车,开始掉头,“我办王建国,已经跟利益阵营无关了,就是老子要办了他。”
“因为是他,杀了当年那个嫉恶如仇的少年郎!”
车子一溜烟开走,留下我一个在这里。
办他,与阵营利益无关,只因是他杀了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