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枪响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朱星辰有没有打中陈强。
因为老狼和陈强的倒地,引得周围人大叫,几个老娘们扯着脖子大喊杀人了。
离得远一些的人,又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依旧往乌江里面挤。
这一下,变得人挤人了。
场面开始变得失控,因为爆炸,已经指挥船靠岸的王建国,也发现了不对劲,让他们加速把船往岸边开。
我依旧扯着脖子,喊大家下去抢鸭子,今天越混乱,朱星辰就越能趁乱脱身。
只要他当场没被抓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回到临沧。
如今,我可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道都没有的小混混了。
社会大哥不是自己封的。
王建国带着捕快把人群分开,看到倒在地上的老狼和陈强,脸都绿了。
羊胡子和徐大伟,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在船上的我。
王建国额头青筋暴起,直接从身上把枪抽出来,朝天上开了三枪。
“曹你妈的楚老二,你再吼一声,老子一枪打死你。”
我微微一笑,看着王建国拿枪的手,张开嘴,声嘶力竭的吼道。
“抢鸭子咯!”
你来,你个杂种打我一枪试试看!
我在船上的嘶吼,岸边汹涌的人群,朱星辰的枪声,王建国的怒吼。
为二十世纪最后一个端午节,演奏了一曲完美的乐章。
……
老狼和陈强,被王建国叫人送往医院。
陈强脑袋都被血染成糖葫芦,老狼我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这个畜生活不了了。
后背心脏那一块,被打烂,按照喷子的威力,他心脏应该已经被打成肉馅儿。
死了人,王建国叫人把周围封了起来,我的鸭子自然也没人捞。
我让人把船靠岸,十分淡定从容的走下去。
王建国斜着一双眼睛看着我,闷闷的说道,“楚山河,我现在要你和我回局里问话。”
我呵呵一笑,“怎么,你又要拘我啊?你拿什么理由拘我,那条律法规定了我端午节不能放点鸭子进水里,给大家抢一下,开心一下啊?”
王建国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是拘你,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问话。”
我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朱星辰的身影,也就放下心来。
我微微上前几步,来到王建国面前,“我要是说我不去呢!”
他旁边的徐队长抢先说道,“你还不去,你是不是要翻天了。”
我抬起手,作势要扇徐队长一耳刮子,把徐队长吓得后退好几步。
我没有扇他,而是把手放在自己后脑勺抓了抓,徐队长被我这样捉弄一下,脸涨得通红。
我自顾自向前走,“守法公民,当然有义务帮助啊sir破案,走吧,我配合你们问话。”
“对了,我还有几十上百号兄弟,要不要你们也挨个问一遍?”
王建国的脸,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了。
“不用了,你跟我们回去就好了。”
刚才枪响的时候,我的人都在船上,从头到尾做这件事的都不是我身边的人。
我坐上衙门车的时候,有个捕快同时也跑了过来。
“所长,客运站几乎被炸成废墟了,我们去的时候哪里没有人,不过几个路口也都封锁了。”
看样子这是值班的捕快,先前那一声爆炸,他们已经去看过了。
从爆炸到陈强被枪击,从头到尾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快到王建国都还没有去爆炸现场看一眼。
我坐在车上轻声哼着歌,王建国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李隐这时候走了上来,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王所长,镇上接连出了这么大的事,牛局知道了估计要亲自走一趟了。”
王建国冷笑一声,“是啊,看来我懈怠了,是该好好收拾一下有些见不得光的人了。”
李隐笑呵呵的样子,说话却是夹枪带棒。
“就怕收拾见不得光的人同时,也会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带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嘛。”
王建国深深的看了李隐一眼,没有说话,坐上了车。
李隐坐在后面一辆车里,一起回到衙门。
上车之后,徐队长不由分说,直接给我上了铐子。
我也没有反抗,依旧是一脸笑意,“姓徐的,你以后最好把这身衣服焊在身上,不然下次我的巴掌,就是落在你脸上了。”
徐队长嘴角抽了一下,“杂种,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敢打你,你还要拿我女儿来威胁我?”
我慌着被铐着的双手,淡淡说道,“是咯,徐蓉蓉转校了,你花了不少力气吧,都弄去省城了。”
徐队长脸一垮,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收起脸上的笑容,两只手一起抬起,伸到徐队长下巴处,拍了拍他这张脸。
“徐队长,你当我说着玩的啊,我背后真有人,不仅是牛sir,你转,你接着给你女儿转校。”
“有本事你就转去京城东城区东长安街那儿,到了那儿我就真办不了她,不然老子出点事,天涯海角都有人送你女儿徐蓉蓉去缅甸做鸡婆。”
徐队长胸膛剧烈起伏,不停地深呼吸,他的脸上除了愤怒,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惧意。
王建国比徐队长淡定许多,从上车之后,他显得很安静。
知道我和徐队长都没有说话的时候,王所长才冷不丁开口说道。
“82年,也是夏天,只不过不是端午节,你哥楚江海同样是在乌江边办人,那时候我的领导要我拘了他,但我没有,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去了省城。”
我脸上笑容一僵,“怎么,你现在觉得自己要输了,开始和我套交情了。”
王建国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没有理我,自顾自说道。
“我没有拘楚江海,导致我得罪了领导,坐了三年冷板凳,但也正因为我没有拘楚江海,最后有人介绍我认识了我的第一位贵人。”
我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我想王建国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点。
王建国重重吐了一口烟,转头露出焦黄的牙齿,对我笑了一下。
“放你哥,是一个姓许的年轻人和我做个交易,那位贵人姓刘,他家庭不错,当时还没结婚,谈着一个姓顾的对象。”
“只是他们那种出身,婚姻自然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我的贵人,和他姓顾的对象,最后被棒打鸳鸯。”
“贵人娶了一位家世更好的女人,这十几二十年平步青云,位置越来越高,权柄越来越大!”
这几句话跟铁锤砸在我头上一样,砸得我眼冒金星。
王建国声音很轻,落在我耳朵里面却跟雷声一样。
“楚山河,你猜猜许牧野有那么多地方,那么多人可以选,为什么偏偏选了柳巷镇,选了你啊!”
“狗急了都会跳墙,我要是急了,跳墙那分钟,你猜你和你的牛sir,扛得住天雷滚滚不。”
王建国抬手把烟头扔出窗外。
“当年霸王项羽兵败,只身一人逃跑的时候,遇见个老汉,问老汉指路,老汉给他指了一条绝路。”
“古今传奇的霸王,因为一个田边老汉的指路,自刎乌江!”
王建国突然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按在车座椅上。
“楚山河,你以为这是下棋呢,一条楚河汉界分得明明白白,红是红,黑是黑。”
“你和你的牛sir是一边,我和陈强是一边?”
“老子今天要是告诉你,我和你其实才是一边的,你信还是不信。”
我瞠目结舌,已经忘记作何反应。
王建国压低声音说道,“黔州现在的天,风暴大得很,你不要把我逼急了,到时候我不介意做一回指路的老汉。”
“我给谁指路,找的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