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场的数,我不交了。
这句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简直是落针可闻的地步。
啪得一声,徐让将一个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老二,你是不是还没喝就糊涂了,说的是些什么屁话。”
我没有回答,只是这样直直的看着陈强。
陈强微微吸了一口气,他的眼角在不由自主的抽动,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收敛,再无半点神情。
“楚山河,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吗?”
那我可太知道了。
渔场的数,不管多少,只要我在交,给陈强分钱,给他上供,那就证明我还在跟他混,他还是我的大哥。
一旦我不交钱,这正是表明我要自立门户,从今以后不会再跟他混,不是他的小弟了。
我轻笑道,“强哥,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我年纪大了,跟我吃饭那些人年纪也大了。”
“我总要为他们想想,为我自己屋头老娘想想,要给跟我吃饭的人,谋求个落脚(住处,房子)的地方,也不能让我老娘天天担心我。”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强哥!”
我喊出强哥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我是要脱离陈强这个集团。
今后他是强哥,但不是我楚老二的大哥。
陈强还没说话,一盘装满菜的盘子,就砸在我的身上。
文波砸完我之后,还不解气一般,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就摇摇晃晃的朝我走来。
“马了个币,楚老二,你真当自己是反了天不是,卵麻批大点,还想着自立门户。”
“老子今天就叫你晓得,在柳巷镇你算不上老几。”
陈强没有阻止,文波提着酒瓶就这样朝我奔来。
我看都没有看文波一眼,只是拍了拍身上的菜,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来,举起酒瓶要给我开瓢。
我才从腰上,将枪拔了出来,直接抵在他的胸口上。
咔嚓一声,我将枪上膛,随后又拉了一下枪身,枪膛内的子弹跳了出来。
我抬手接住这颗子弹,压在文波的眉心。
“杂种,上次没拿菜刀把你抹脖了,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日不死。”
“有子弹,上膛的,你个杂种要是觉得自己金刚不坏,一枪打在心窝上不会死,你就调皮,看老子敢不敢开枪打你。”
文波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里举着酒瓶,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陈强脸沉得跟个鬼一样,看着我用枪顶住文波的胸口。
“羊胡子,关门,徐让,你先走,宗宝大伟,去我车上头拿枪,今天给大家听个响。”
羊胡子叹了一口气,言听计从的将院子大门关上,大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宗宝去了酒楼外面,提着四把枪进来。
五连发短喷,去年我还用这枪顶过罗锅的脑袋,没想到今天是顶在我脑袋上了。
陈强接过大伟手里的枪,直接顶在我脑袋上,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平静得可怕。
“楚老二,你信不信今天我让你走不出去。”
我呵呵一笑,“强哥,我记得当时去办王海,我第一次办人,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不。”
“你说,老二,没得法,选了这条路,就是再难走也要走完。”
陈强眼睛眯起,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我脸上笑容不减,同样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徐让前面一直没有动,这时候才从椅子上坐起来,缓缓来到我面前,替我挡住陈强的枪口。
“大哥,楚老二是我结义兄弟。”
陈强一个巴掌甩在徐让脸上,“老子晓得他是你结义兄弟,所以喊你先走,不让你为难。”
徐让捂着脸,没有动,“老二,你把枪放下,今天我不死,谁都动不了你。”
不等我说话,陈强已经急了,抬手又是两个巴掌落在徐让脸上。
“老子还没死,还在这儿站着,是你是我大哥,还是我是你大哥。”
我没有动,心中叹了一口气,“徐让,你让开,这是我和强哥之间的事,你不要掺和了,你先走。”
陈强哈哈大笑,“楚老二,你真以为你出去半年在回来,就是猛龙过江了?”
“老子告诉你,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老子不是蛇,你也不是什么强龙,你一把枪,老子四把枪,你看那个身上抢眼多点。”
我张嘴要答,但徐让猛然抓住我的手枪,我心里顿时大惊,急忙抬高枪口。
“来,来,你们都把枪口对准我,先打我,先把我打死了再说。”
不仅是我手里的枪,陈强的五连发,也被徐让抓住,顶在自己的胸膛上。
陈强喘着粗气,跟头牛一样,怒目圆睁的看着我。
良久,他突然长出一口气,“楚老二,你以后要是敢在柳巷镇蹦跶一下,就喊你屋头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徐让今天拿他命换了你一命,你滚,现在就滚,以后你要是再敢出来混,我把你手脚都砍了。”
我收起枪,默默转身,徐让挡在我身后,怕陈强他们开黑枪打我。
出了这酒楼,徐让双膝一弯,直接跪在大门面前。
我想要去拉他起来,但手几度伸出又缩回。
最终只能是一声长叹。
1996年农历6月17,我脱离陈强集团,至此之后,陈强是强哥,不再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