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sir说是带我去监狱,实际上是去了昆城二号监狱旁边的一家旅馆。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人生中仅有的几次开房,都是和他一起。
还有一次是和徐让,截杀老鱼那一次。
也真是离了个大谱。
在这旅馆里面,我见到了三个人,用手铐锁在铁窗上的三个人。
王寒,李左,成尚霖。
我救江清波时,从越南人手里一同救出来的那三个人。
他们三个看到我,眼神中除了恨意外,更多的是惧怕。
在他们三个旁边,还有两个小捕快守着,见到牛sir和我之后,识趣的走了出去。
牛sir摘下帽子,挨个的敲了一遍他们的头。
“山河,这三个身上比较干净,手上甚至没有你手上脏,就算按严打时候判,也就是个三五年,所以我把他们给你捞出来了。”
我轻咳一声,“给我捞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sir淡淡的说道,“江清波这次百分百是个死,他在克伦邦那边的东西你就不要想了,文通茶楼倒是可以运作一下。”
我大惊失色,急忙后退几步,“我的牛sir,你可不要害我,赶紧让我回黔州吧,这时候我要是接手文通茶楼,不是告诉临沧所有混社会的二流子,江清波是被我点的吗。”
“你信不信我哪天出去撒泡尿,脑壳就得落地上。”
牛sir轻笑一声,拿出手铐钥匙,给王寒他们三个打开手铐。
随后从枪套里面,把手枪拿了出来,咔嚓一声上了膛。
这一声脆响,吓得王寒三人立马缩起脖子来。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搬过一个板凳,坐到王寒三人面前。
“你们蹲下,听我说,山河,你过来。”
王寒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们在局子里面过的这两个月,肯定没有我舒服。
对于牛sir,有种深深的恐惧。
“你们晓得我是谁不?”
王寒他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们只知道牛sir是个捕快,负责办他们的人,具体身份是不知道的。
“我姓牛,不是文刀刘,是出头午那个牛,黔州官府二号人物也姓牛,那是我屋头老子,滇南省衙门省厅政委也姓牛,是我屋头老子的堂弟。”
王寒三人眼里的恐惧加深几分,对于他们,或者说我们。
对于我们这样混社会的二流子来说,牛sir就是太子爷,抬抬手指就能将我们压成肉饼。
牛sir很满意王寒三人的反应,他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我。
“那你们晓得他是谁不?”
王寒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这一次眼里已经没有恨,只有畏惧和害怕。
“他是楚山河,楚……楚二哥。”
王寒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或许是幻想着我能在这时候,开口替他说几句话。
可惜,我没良心。
牛sir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的说道,“错了,你说错了。”
“他只是叫楚山河,你们只是叫他二哥。”
“更重要的是,他是我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今后我在哪里,哪里就只允许存在他这一个社会大哥,其他人要么跟他混,拜他做大哥,要么我就想方设法替我朋友办死他们!”
牛sir弓腰低头,伸手抓住王寒的头发,将他的头提起来,与自己对视。
“我给你们三个一个机会,要么现在跪下,拜我朋友做大哥,要么我现在开枪打死你们。”
“罪名都想好了,袭警,抢枪,潜逃。”
牛sir已经不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以前一直秉持着正义,非黑即白的他,早在柳巷镇那个年三十死了。
淹死在和我喝的那顿酒里。
如今的牛sir,渴望权力。
可能是他明白了,只有手里有权力,才能守护他心中的正义,获得权力的过程,往往都是龌龊与肮脏并行。
王寒被牛sir揪着头发,但成尚霖和李左,已经连滚带爬的来到我面前跪下。
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在地板上,“大哥,我以后跟你。”
“大哥,大哥……”
我长出了一口气,“好,你们先起来,站到一边去。”
我不知道牛sir让他们三个人跟我,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个时候我不能和他唱反调。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我是楚山河,我是楚老二,但这些都没有我是他朋友来得有分量。
牛sir松开手,我慢步走到王寒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开口说道。
“王寒,其实你很聪明,那天喊你交枪的时候,你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老实说,我不喜欢身边有聪明人,防着一个聪明人太累了。”
我不是走江湖,是在混社会。
没有义气这个概念。
要是有机会,王寒肯定会毫不犹豫反了我。
王寒张嘴想要辩解,但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牛sir让我收你,那我就收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要是有天要反我,先想想我的手段。”
王寒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反你,要是有反你的那一天,菩萨一个雷打死我。”
这种毒誓,我一般都发来当饭吃。
不过有些话说得太绝,没有余地了,对谁都不好。
“起来吧,我信你这一次。”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收小弟,林常在和长林刘涵他们,不过是替我做事,他们不是混社会的二流子。
算不得我的小弟。
牛sir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制服,拉着我出了门。
等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搞什么啊!”
牛sir呵呵一笑,“我只是在给你留条后路。”
“我知道你要回黔州,要回柳巷镇,但柳巷镇太小了,容不下你和陈强两个人,你们两个必有一战。”
“我短时间是回不去黔州了,起码要等这个大案办完才有可能回去,你一个人斗得过在柳巷镇做了十几年大哥的陈强?”
我深吸一口气,确实,我和陈强之间几乎是已经撕破脸。
牛sir点了一支烟,不紧不慢的说道,“把这三个人留在临沧,继续经营文通茶楼,我也能帮着照看一下,这是你最稳妥的退路。”
要是牛sir不是捕快,是一个混社会的二流子该多好,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师爷和白纸扇了。
我重重的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今晚就安排车送你回去,我建议你不要和陈强闹得太大,能忍则忍,我处理完这件案子,会立马走关系调回黔州。”
“我回了黔州,你再想着办陈强也不迟。”
牛sir想回黔州,倒不是我这张脸大,为了我办陈强特意回去。
他真正想办的,是柳巷镇衙门里头那两个人。
牛sir与我一一交代了许多,最后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为我送别。
……
1996年农历5月28,我在牛sir的安排下,回到阔别近半年的柳巷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