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我肯定是不敢的。
我也可以提前告诉各位朋友,我能从江湖中安然脱身,没被衙门办死,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手上没有血债。
陈强将匕首递给我的时候,我心中满是恐惧。
如果是和人打架,打急眼了,或许我真会冲冠一怒,直接弄死对方。
可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慢步走向王海,喉咙鼓动,拼命吞咽口水。
陈强已经转身走上车,很累一样,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
羊胡子上前来拍了拍我肩膀,“山河,没得办法的事,这是条羊肠小径,转身回头都没可能,你只有把走在这路上的一个个挤下去。”
“去,挑了他的手筋,让他这辈子都拿不了刀办不了人。”
我勉强笑了一下,“要得,我晓得的,羊哥,瘤子的事是我惹出来的,我自己办。”
羊胡子十分轻微的叹了一口气,从我身边走过。
周围一群刀手,都默默地看着我,在等我动手。
我闭上眼,今天我要是怂了怕了,不敢办了王海,今后我也没必要混了。
羊胡子说得对,这是一条羊肠小径,转身回头是不可能的。
我来到王海身前,徐让按着他的头,他依旧倔强的斜着头看我,一抽一抽的笑着。
“楚老二,来,别挑我手筋,割我喉,你今天最好办死我。”
“你办不死我,我以后就是用牙咬,也咬死你。”
在这瞬间,我突然不恨瘤子,不恨王海了。
我们是混社会的,是走江湖的。
既入江湖中,就是薄命人。
真到了这种关头,我的心反而冷静了下来,轻声细语的对王海说道。
“王海,你莫要恨我啊,大家都是卵子边上晃刀子,拿命在走江湖。”
“今天你运气不好,落我手里,你就认了,那天要是我楚山河运气不好,落在瘤子或者你手里,我也认,绝对不说半句求饶的话。”
王海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眼神怔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要得,楚老二,陈祥说你没种,但今天看来你是个有种的爷们,你放心,我和我哥只办你,绝对不动你身边任何人。”
我倾吐一口气,抓过王海的手就要下刀子。
徐让挡住了我的手,抢过了我手中的匕首。
我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徐让。
徐让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泛青,蠕动嘴唇吐出一句话来,“老二,把他按好。”
徐让这是要替我出手,挑了王海手筋。
“徐让,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一声怒吼。
“楚山河我曹你马的,老子叫你把他按住了。”
“你知道怎么挑吗,你这样割会割断他的大动脉,弄死他的。”
徐让双眼泛红,已经有血丝涌现,看样子他也有点慌。
“徐让……”
“别说了,楚山河,你是老子兄弟,你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过来,把这杂种按好。”
徐让一拳砸在王海脸上,王海顺势倒地。
我脑子十分乱,只能机械的走上前,用双腿抵住王海的胸口,再按住他的手腕。
徐让深吸一大口气,蹲下身来,“老二,看好了,我教你应该怎么搞。”
我鼻子一酸,眼角有些发涩,这些事跟徐让没有任何关系。
今天我就是废了王海,瘤子那边我也说得过去。
因为是瘤子先要办我,王海更是说要办死我,我才出手的。
社会大哥,还讲一点江湖道义,就算今后陈强和瘤子讲和,我办王海都有理由。
但徐让,跟王海没有恩怨,他只是听自己大哥的话,为大哥办事。
但他今天动手办了王海,那和瘤子就是不死不休了。
徐让冷着一张脸,用匕首割开王海手腕处的皮肉。
手筋,就是手腕链接手掌的筋腱,不小心被砍断,只要接上手掌依旧能够活动,最多就是力气没有以前大。
徐让的手法有些生疏,他估计也是第一次挑人手筋,只是以前见人做过。
割了好几刀,才找出两根较大的筋腱,匕首一切而过。
被我压住的王海,就跟案板上的猪一样,开始死命的惨叫和挣扎。
徐让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老二,按住了,老二,给他按住,不要乱动。”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徐让好像在流泪。
我看着王海手腕处的惨样,忍不住直犯恶心,恶心之后,就是心惊胆战,腿发抖的害怕。
我在一旁看着都如此不适,更不要说直接动手的徐让。
看着徐让险些落泪的脸,我在心底发誓,只要我楚山河还活着一天,徐让就是我兄弟,是我共命的兄弟。
徐让哆哆嗦嗦的放下匕首,满是鲜血的手伸进裤兜里,把点烟的打火机摸了出来。
徐让的手在抖,砂轮摩擦了好几次,才打燃火机。
“王海,你记住了,办你的人叫徐让,你到时候不要找错人了。”
王海的脸白得跟纸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徐让这句话。
我看着徐让手里的火机,立马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头皮一麻,腾得一下站起来,双手将徐让推倒在地上。
“徐让,换我来,你给老子压住他。”
徐让站起来,就要抢我手中的火机,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大声吼道。
“徐让,我捅你屋头老娘,你当不当我是你兄弟,你要是当我是你兄弟,就让我来,你给我去压住他。”
徐让看着龇牙咧嘴,死死握住火机的我,呆愣在原地。
停顿几秒后,徐让走上前压住王海。
王海此时已经昏了过去,动弹不得。
我哆哆嗦嗦的点燃火机,环视周围一圈,对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大声喊道。
“你们给老子睁大眼睛看好了,回去告诉瘤子,办他弟弟的人是我楚山河,叫他不要找错人了,老子等他。”
他们低下头去,不敢和我对视。
我拿着火机,颤巍巍的凑到王海手腕处,那两根断掉的筋腱处。
手筋被挑断,是可以接上的,但要是被火苗这样一舔,再也没有接上的可能了。
王海的右手掌,今后都是个摆设了。
你们有没有点燃过自己的头发,那种糊臭味,让不让人恶心。
而这股臭味,从1995年那个冬月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直到今天。
闭上眼,我好像又回到那个渔场旁边,鼻翼抽动,依旧能够闻到那股皮肉糊味。
……
我丢下火机,看着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样的王海,麻木的说道。
“王海,我给你留一只拿刀的手,你要找,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