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但我可以保证,这真的是我爹给我起的名字,不信马上可以看作废的身份证。
我姓杨,叫杨伟,男,1975年出生,属龙。
我爹为什么会给我取这么个名字,到他死那天,我都没问明白。但现实里我成年后,确实找算命先生改过一次名字,更换了身份证,书里就不提了。
我爹一直希望我能有点文化,最好当个科学家啥的,可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过百岁的时候我抓阄,据说连抓三次,两次玩具枪,一次刀。我爹不免有些失望,可还抱有一丝幻想。
上学后,面对我那个位数的试卷成绩,我爹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学的时候,我并不了解自己名字的含义,只是偶尔会从女老师的忍俊不禁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发育又较早,提前长个,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我同桌叫姜涛,个子挺高,白白嫩嫩的一男生。左边一哥们叫王伟,小眼睛,名字中也有个伟字。右边一哥们叫王磊,长得挺帅一男生。
我只能说,姓王的真多啊。
我们四个关系极好,几乎每天放学都一起走,没事就爱调皮捣蛋,经常是教室里边在讲课,我们四个在走廊罚站。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满脸长痘,有点丑陋,脾气暴躁的男性,现在想想应该也是刚毕业,血气方刚的一小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脸疙瘩,找不到对象,火气太大的原因,这艹丫的特别残暴,教鞭打断好几根不要紧,大巴掌呼脸,倒地还往死里踹。
王磊长得好,姜涛长得白,挨的打少,我跟王伟就惨了,本身长得就不像好人,都挨了不少打。
当时的人淳朴,文化程度也有限。把学生打个半死,结果学生家长还要给老师送礼道歉,我记得爹妈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老师,不听话你尽管打,打死都不用你负责。”
这当然是客气话,老师不敢打出人命,但往死里揍是真做到了。
当时的我和王伟,恨得咬牙切齿,发誓毕业后,一定要回来把这班主任宰了喂狗。
后来,我忙着赚钱,渐渐把这件事忘了,王伟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和我不一样,我家庭成分不好,父母年轻时受到影响,也没读过几天书,没分配上好工作。
王伟倒是不用为钱担心,他父亲在国企当经理,母亲也是科级,家庭条件比我好多了。
王伟高中毕业的时候,谈了个对象,死活要结婚,不想考大学了,可他父母不同意。
当时大学包分配,只要不犯错误好好干,基本都能当干部。哪个村要是出了大学生,全村吃席庆祝。不像现在,考不上名牌大学,真的该搬砖还是要搬砖。
当时我们都见识有限,想看个带颜色的录像带学习下,都没地方弄。
王伟和女友凿过几次,尝过了鲍鱼的滋味,哪里还肯用萝卜。无论家里怎么反对,认准了非要和女友结婚。最后干脆从家里偷了点钱,和女友上演了一场离家出走的大戏。
两人在外面租了个棚屋,夏暖冬冷,条件恶劣,好在抱团取暖,冷点更有干劲。
不过,坐吃山空,钱没用多久花完了,女友也让家人找了回去。
可王伟脾气倔,宁死不愿回家,到一哥们工地的铁皮屋住了一段时间。每天在地上打地铺,天天想他女朋友,自杀的念头都有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年那位满脸疙瘩的班主任。
大年初一,他骑着一辆自行车,提着七八个罐头瓶,里边装的都是他近些天的排泄物,找上了当年这位班主任。
这杀千刀的玩意,那会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听说还升了官,也不再打学生,装起文化人来了。
王伟先是往门上砸,连砸了四个后,跑到外面,往二楼窗户里扔。
这下可热闹了,当时这位班主任,特意把父母接到家一起过年,本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结果大年初一,窗户里飞来这么多罐头瓶,屎尿横飞,他母亲当场心脏病发作,送医院抢救去了。
听说是最后抢救过来了,没死。
我没办法同情班主任的遭遇,我也无法评价王伟的行为,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想舔着脸说王伟没有我心宽,但事实是王伟比我有种。
我曾经以为,我、王伟、王磊、姜涛,我们四个永远不会分开,会一直成为好朋友。
可事实是小学三年级,王磊就先栽了。
我们班里有五个调皮捣蛋的学生,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一个姓张的学生,念了七年小学,年纪比我们大,力气也比我们大很多,天天和我们干架,好在我们人多,不然单挑打不过,我试验过两次,都没占到便宜。
王磊在家做了个小弓,自己还拿木头刻了箭,就是闹着玩。
我们当时真的没人在意,姜涛家有个老式手榴弹和一把土猎枪,我们几个捣蛋鬼,差点把手榴弹环拉了听响,幸好姜涛他哥回来,给我们夺走了。
那会私人有许多猎枪,一把崭新的双管猎枪起码要七八百。万元户年代,这钱不少了,我家买不起。
农村二舅家有把气枪,我一放假就回农村姥姥那,天天扛着二舅那把气枪到处打鸟,小卖部就可以买到铅弹,姥姥给点买冰棍的零花,都让我买子弹了。
不过,这气枪的准头不好控制,打鸟太难了,总共也没打中几只麻雀,还让烧锅炉的老大爷拿走,直接丢锅炉里烧熟打牙祭了。
有次早上无聊,扛着气枪上了山,总算遇上了一只野鸡,一枪打中了竟然还没死,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有一年暑假,我练了两个月枪法,枪法还是不行,不知道是枪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后来快开学了,为了验证枪法,鬼使神差的朝远处一辆汽车的反光镜来了一枪。
反正打不中,随便打着玩玩。
谁知道啪的一声,反光镜碎了,我自己都懵了。那会满大街自行车,有汽车的人家境可了不得。我家里人忙去跟人道歉,给人赔钱,从此不让我玩气枪了,想起来都是泪。
开学后,天气渐渐凉爽,谁知上午第三节课下课,王磊出事了。
我和姜涛、王伟,都有机会玩枪,王磊家里没枪,没机会摸,眼馋的要命,于是拿着自己做的那把小弓,没事给同学来上一箭,闹着玩。
王磊有个关系特别铁的哥们,分在另一个班。
两人父母在同一个单位,住的也是单位分配的房子,还恰巧住对门。本来两家约定,要是一男一女,那定个娃娃亲,结果生下来一看,都是男孩。
王磊和对方从小一起长大,打闹开玩笑惯了,下课看到对方,喊了对方一声名字,结果对方一转头,一箭射在右眼上。
两家人本来比亲戚还亲,结果就因为这事,闹得动手,成仇人了。
从那之后,王磊消失了,听说转了学,家都搬了。好多年后,我在路上偶遇过王磊一次,但当时他没认出我。
我也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开口打招呼,就这么擦肩而过。
小学毕业,王伟家里有关系,上了重点中学。我和姜涛上了普通中学,我们三人也分开了。
曾经的孩子,变得不再单纯,我的名字也成为了别人取笑的借口。
我脾气不好,小时候就敢拿砖头打人,结果就是上了初中,天天打架。
有一次老师在讲台,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坐我身后的一个坏怂,不停的嘲笑我,还故意碰我的头,老师一转头往黑板写字,就碰一下挑衅我,我实在压不住脾气,回头就是一拳,瞬间扭打在一起。
那会的老师信奉一个巴掌拍不响,根本不听理由解释,直接把我们两个赶出了教室,让我们两个打个痛快。
老师天天说努力就会成功,只要努力都能出好成绩。可事实证明,这话有很大问题。
我是真的不适合读书,一上课就打瞌睡。
姜涛上了初中后,倒是变成了好学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跟我说要考医科大学当医生,天天发愤图强,认真听讲,可不管怎么努力就是学不会。
他就不是那块料,上课努力听讲,回家努力复习,睡一觉起来全忘,这特么的能怪谁?估计只能怪他父母了,啥破基因啊!
眼看这样下去,我就废了,我爹妈干脆省吃俭用,给我找了个家教,苦口婆心的让我好好学习。
我咬了咬牙,确实认真学了,英语成绩从5.5分,升到了58分,可能有人觉得这是笑话,但我说的是实话,一言难尽。
初二开始,我直接变零分了。因为已经成为了学校里出名的坏孩子,我也自暴自弃,连试卷都懒得答,基本都是填个班级姓名交白卷。
我父母彻底死心,可随即发生的事,让我父母觉得,我没必要继续读书了,连初中都不要读了。
那是初二夏天,学校组织统一看电影,当时我们班有两个漂亮女生,一个是我们班长,姓张,名字里有个红字,具体名字就不说了。从小练习小提琴,每次学校组织活动,都会上台表演。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分讨厌我,见到我就皱眉,横眉怒目。
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是从骨子里鄙夷我,瞧不起我。
另一个姓夏,长得特别水灵,漂亮,或许是因为单亲家庭,没有父亲的原因,很喜欢和男孩子交往。
当时看电影,姓夏的女生恰巧坐在我身旁,我年轻时不是奶油小生,但长得很魁梧,五官端正,而且非常受女生欢迎。别问我为什么,可能我太幽默了吧。女孩子和我在一起,总是哈哈大笑,只要你能让女孩子笑,那很多女孩就敢跟你走。
不过初中那会的我,还不会泡妞,紧张到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或许是巧合吧,我父母都上班,中午只能去母亲单位食堂吃饭,未曾想这位姓夏的女生,就住在我母亲单位对面,天天中午和我同路。
一来二去,情窦初开,我就和对方好上了。
我不是什么渣.男.色.狼,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早恋这种事,老师没那么容易发现。可我们班有一个姓孟的男生,一直暗恋夏MM,见我先拔头筹,竟然找了个好友,两个人一起来揍我。
男孩子少年时都很幼稚,现在想想真的是神经病。
我从小打架,经验丰富,他们两个小白兔,竟然异想天开揍我?
结果我轻松反杀,把他们两个狠揍了一顿。
他们两个就不会打架,一个冲上来,都被我打倒了,另一个还在后面磨磨唧唧。
好歹提前商量好,把我前后夹击,一起上啊。
这次打架事件,让我和夏MM的关系,藏不住了。
班里不知哪个女生多嘴,打了小报告。
我倒是没人敢说三道四,可夏MM脸皮薄,只能转学,我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
姓孟的男生,也从此不再学习,开始学着抽烟喝酒打架,多年后在我们这火车站旁的练歌房,和人打群架,一刀把人捅死了,毙了。
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孟,若是当年我不刺激他,和他一起好好读书,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说不定他不会落得个最终枪毙的下场。
夏离开后,我的名声臭了,班里女生都躲着我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十恶不赦的罪,会受到孤立,干脆自暴自弃,整天往游戏厅跑,迷上了电子游戏,从初代街霸玩到了二代街霸。
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当时社..会的原因,我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惹是生非的同龄人,可能是我自身不正吧。
我们经常在游戏厅打群架,但可以发誓,从来都不是我们主动欺负别人,都是别人跟我们要钱,我们不给,于是就打了起来。
可慢慢的事情就变了味,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我们不断打架,经常到别的学校打群架,很少吃亏。以至于我们变得越来越膨胀,高中生我们都不怕。
有一次,一位长得又瘦又小的哥们,名字中带了个军字,具体名字就不说了,死活看上了三中的校花,让我们去给他撑场,非要追人家。结果这女生也不是什么好鸟,认了好几个干哥,都是高中部的体育生。
我们这边刚围堵到女生,那边来了一群打篮球、扔铅球的高中体育生。
打架这种事,块大没用,这又不是擂台比拼。主要看谁敢动家伙,谁手够黑够狠。
我们平常都会往书包里放铁管砖头,我还特意买了把日本短刀,拿出来就能把对方吓个半死,效果非常好。
可那次给兄弟撑场泡妞,我们啥都没带,完全没想到泡个妞还要打架。
结果那个惨烈,我那哥们鼻梁都断了,我也在医院躺了十天。
年龄和体质的差距实在太大,不动家伙的情况下,没法打,都够不着怎么打。现在想想,多亏那次我们没带家伙,不然要出人命了。
我爹妈觉得,再这么下去,我就废了,于是决定把我送进武校。用我妈的话说:“你不是喜欢打架吗,那让你打个够。”
初中还没念完,我就被父母丢进了封闭式武校,逃都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