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诚载着周军,先去了向阳照相馆,他本来只是想洗照片并做备份,多亏多嘴问了一句,录音也得以做了备份。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双管齐下,一份证据上交县纪委,先停掉刘美春的职务,进行调查,另一份打算交给还未回来的庄心莲。
如果庄心莲是一个有野心,有魄力的人,肯定知道如何利用这件事敲山震虎,打压一批人,拉拢一批人,让自己在乐和县彻底站稳脚跟。
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他只希望庄心莲不要让他失望。
原本以为,录制录音,汪向阳会狮子大开口,要个高价,孰料居然一分钱都没要,连洗照片的钱都给免了。
这让江心诚大感震惊,思虑良久,也想不明白其究竟是什么意思,连连道谢后,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
“汪老弟,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连钱都不收?”
江心诚前脚刚离开,一个六旬上下,留着两撇浓黑八字胡的老头,不可思议的问道。
汪向阳双手搭在一块,放在微微隆起的肚皮上,故作神秘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瞧这小子可不是个安分的人,关系维系好了,说不定还能给咱的秧歌队争取来几单生意。”
“你没听那个拄拐棍的年轻人,一直追问开什么店吗?我说老吕,你这两天没事就盯着点这个姓江的年轻人,他若真要开店,咱秧歌队可就有生意了。”
“好咧,我现在就没事,我这就去盯着他。”
那老头站起身,倒背着手,慢慢的走出了照相馆。
“唉,我容易吗?!”
待老头离开,汪向阳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肉痛的嘀咕道:“两盘小号磁带,那可是好几十块钱啊,不过为了秧歌队不解散,能每天见到李大妹子,这一切都值。”
……
江心诚将照相机,采访机和记者证还给刘一鸣,从报社出来后,已经大中午了。
他便没回家,载着周军来到饭馆,一人点了一份鸡蛋肉丝面,又点了两份凉菜。
“小军儿,你除了这几个兄弟外,还认不认识人实在,长的又壮实的朋友?”
商铺有了,营业执照也即将办下来,他要为开店做好准备了。
现在信息流通还比较阻塞,别说跨县,就算是县东头的事,县西头都不一定知道,寻找货源,那是难上加难。
这年头,谁要拥有进货渠道,那指定能发一笔小财。
江心诚决定先去鹏城进一批货,先把店给支棱起来,然后再招两个业务员去找货源。
“认识,认识!”
周军大口吃着面,头也没抬:“我邻居,小时候我俩关系还不错,后来,他在他父母的教唆下,渐渐就不跟我一块玩了,他上班后,我俩碰面的次数就更少了,现在,他身边都是一些老实人。”
他喝了一口面汤,抬头道:“诚哥,你问这个做啥?”
江心诚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咀嚼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两天我打算去鹏城进一趟货,需要几个帮手,你帮我问问,你邻居和他朋友们去不去,管吃管住,一天2块钱,差不多要去个6,7天。”
“行,包在我身上!”
周军拍着胸脯,说道:“他们暖瓶厂,现在效益不行,基本上是上半月,歇半月,有这种好事,他们指定争着去。”
“诚哥,你大概需要几个人?”
他夹起一大筷子面,吹了吹热气,问道。
江心诚略一思索,道:“最少5个,最多10个。”
“嘿嘿!”
周军觍着脸笑道:“也带上我呗,我总听他们说,鹏城多么多么繁华,我还没去过呢,你就带上我长长见识去呗。”
江心诚直接拒绝道:“不行,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出远门?再说家里还有事需要你,胡春生的罪证,还有你姑,你姑父和你小妍姐的安危,都需要你上上心,我以后又不是不去鹏城了,机会多的是。”
“嗯,我知道了。”
周军虽说有些失望,不过江心诚说的都是实话,他现在行动不便,跟着去了,那也是累赘,想通了,他也就不再纠结。
吃过饭后,江心诚将周军载回了家,并交代其下午拿着苏妍的身份证,去工商所登记信息,办理营业执照。
不错,这个店他打算好好经营,一步步做大,当做送给媳妇的赔罪礼物,自然要写在媳妇名下。
他自己则赶往了汽车站,不论是他的店铺还是住宅,都需要修葺并简单装修一下。
现如今县里没有专门的装修公司,街上虽有举着牌子找活的砖瓦工,但都是县城周边,趁着农闲出来挣点零花钱的庄稼汉,不知道手艺好不好。
既然如此,他打算回村,找一些知根知底,手艺好的人,那自然不能不去村长江书才家,逛一圈。
到供销社,随便买了两瓶酒,一条烟,又买了两包点心,他坐上了通往乡下的汽车。
……
与此同时,终于播完种的江书顺,与他的大女儿江美丽坐上了赶往县城的汽车。
自吃大锅饭时期,江书顺就是个偷奸耍滑的人,每天挣得工分,还不及一个女子的一半,家庭责任制后,他连地都不下了,对于地里的活早就生疏了。
虽说,地只需要犁一遍,撒上种子就完活,手头快的,一上午就完事了。
可他早上起不来,天一热就不愿意出去,只有傍晚,临近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会去地里干一会儿活,天一擦黑,立马回家。
所以,这播种的活,他硬生生的拖到现在,还是江美丽风风火火的来找他,在大女儿的帮助下,这才干完。
江美丽的男人王成贵,从别人嘴里得知县水利局的副局长,着急给自家小儿痴呆的女儿招上门女婿,并放出话来,谁能说成这媒亲事,就给谁在水利局安排一个轻松的岗位。
这年头,谁不想成为一个吃公粮的人。
他苦思冥想,一拍大腿,觉得江心诚最合适,虽然现在没了工作,但好歹是个大专生呀,水利局的领导指定喜欢。
至于江心诚愿不愿意,他才不会考虑,反正这家伙很听王大花的话,只要王大花点头同意,这事绝对没跑。
他使出浑身解数,将媳妇伺候好,两人温存的时候,他趁机说出自己的打算,并蛊惑江美丽去说服王大花。
江美丽其实早就羡慕江家宝,能到县城,成为一名工人,不用再到田里累死累活,立马答应了下来。
她是在去国道赶汽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本村人,闲聊了几句,才知道江心诚跟他家已经断了亲,而她爹地里的活还没干完。
这消息让她火冒三丈,没了江心诚,她丈夫就没了工作,那她成为城里人的梦想,岂不是就要泡汤了,不行,眼看要到手的鸭子,绝对不能飞了。
她着急忙慌的赶回娘家,帮着老爹干完地里的活,父女俩匆匆忙忙坐上汽车,去县城找王大花商量对策。
……
“老老实实睡觉,瞎闹什么!”
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心烦缭乱的陈志强,逮着在炕上瞎闹腾的女儿,就是一顿暴揍。
“你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冲闺女撒什么火!”
他媳妇心疼的一把搂过闺女,一边安慰着,一边数落起丈夫:“你自从在县城回来,就一副看谁都不耐烦的样子,不就是挣了点钱,瞧把你能的,这就不把俺娘俩放在眼里了?!”
陈志强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胳膊:“你个娘们知道什么,我烦着呢,别惹我,你再惹我,我连你一块揍!”
“呦,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他媳妇松开怀中的女儿,挪到陈志强的身边,掰扯着他,道:“来,你揍我,你来揍啊,整天也就敢跟媳妇,孩子耍个横,在外面连个屁都不敢放,受了冤屈,就会冲俺们发火,你算个什么男人!”
陈志强被媳妇这么一阵数落,脸上顿感无光,他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苦着脸,道:“哪受什么冤屈了,俺只是觉得,俺办的这事,真他娘的太浑了。”
“啥事呀?”
他媳妇有些纳闷的问道:“有事你就说呀,俺帮你出出主意。”
陈志强重重叹了一口气,将被程伟光和郑少鹏拉去,向江心诚要账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我就说那两个什么导购员,贼眉鼠眼,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别跟他俩有啥牵扯,你非不听,这下老实了吧!”
他媳妇听完后,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通数落。
陈志强本来就心情烦躁,这一被数落,心里的火也冒出来了:“你就别瞎比比了,有主意就赶快说,没主意就赶紧混蛋,老子烦着呢!”
他媳妇狠狠地白了一眼,露出一副鄙视的样子:“让俺说呀,你就不是个爷们,连俺们娘们都不如,既然你想让人家原谅你,你就去天天堵着他道歉啊,要不你就学学那个古人,叫负,负什么来着,就是背着柴火棍子去道歉,你只要诚意到了,人家还不原谅你?!”
陈志强眼睛一亮,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媳妇,你可真是俺的女诸葛,俺怕他烦俺,一直不敢去找他,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不能得到他原谅呀,俺这就去找他。”
他双手抱着媳妇的头,狠狠地亲了一口,急忙跳下床,趿拉上鞋子,手舞足蹈的冲出了屋门。
……
香江,一家装修的很漂亮的中档宾馆,某一个房间内。
庄心莲拿起床头边上的电话,拨了一个通往国内的长途电话。
“嘟,嘟,嘟。”
一阵短暂的忙音后,对面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你好,哪一位?”
庄心莲深吸了一口气,道:“表姐,是我,心莲。”
对面电话里突然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等了好一会儿,那道清脆的声音,才响起:“怎,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哪怕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庄心莲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情绪激动的说道:“出结果了,这个叫江心诚的年轻人,就是你当年被人偷换了的儿子,表姐,你苦苦寻找的儿子,找到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抽泣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成了放声痛哭。
哭声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对面才再次响起说话声:“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庄心莲立马道:“表姐,我觉得还是我先跟江心诚透透气,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你再去见他,比较稳妥一些。”
“不,不行!”
对面态度异常坚定的拒绝了:“我找了他二十多年,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多等,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庄心莲见对方如此坚定,只好说道:“我明天就回去。”
喘了一口气,她接着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亲生儿子,我才没被骗,不然这次我也没脸再回乐和县了。”
“怎么?生产线是假的?”
对面惊讶道:“不应该呀,这条出卖生产线的新闻,在鹏城晚报刊登了很久了。”
庄心莲挑了挑眉,道:“姐,你也别太迷信报纸,我这次来香江可算是见识到了,报纸上居然可以刊登捕风捉影来的新闻,而且还没人管,他们说这叫言论自由!”
“若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在生产线被装上车时,让技术人员又去看了一眼,就得买回去一个空壳子,这回去不得被贻笑大方,别说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对面迟疑道:“居然还有这么荒谬的事,真是大开眼界,这可是诈骗呀,他们就不怕被抓?”
“怕就不会这么干了,你说这群人,怎么被侵蚀的这么坏,连自己的同胞都坑!”
庄心莲气嘟嘟的说道:“我已经跟驻香江办事处的人说过了,他们已经联系香江警方处理此事。”
“欸,他是怎么知道你会被骗?”
对面声音沉默了一下,突然发出一声好奇的问话。
庄心莲眸中精光一闪,打趣道:“你这个儿子,随他爷爷,粘上毛比猴子还精呢,我跟你说,在火车上……”
……
“娘,我,我被辞退了!”
总算是想起去上班的江家宝,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对着正吹着风扇,看着电视的王大花,哽咽道:“他们说俺迟到早退,还经常旷工,严重违反了厂纪厂规,将俺辞退了,还说,让俺三天内从这套房子里搬出去!”
“什么?”
王大花一个不稳,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不是说这是铁饭碗吗?还,还能被辞退?”
“我也纳闷啊!”
江家宝苦着一张脸,郁闷道:“我之前一直这样,也不见把我辞退,这会儿怎么突然就把我辞退了?这毫无道理呀!”
王大花双眼猛然一缩,咬牙切齿道:“这八成是江心诚这个王八旦搞的鬼,不然早不辞退,晚不辞退,偏偏这个时候被辞退?!”
“不行,我要去找这个王八旦算账!”
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一双不灵活的小脚,迈着小碎步,气冲冲的便往外走。
“娘,咱现在去找他,也讨不到一点好处呀!”
江家宝一把拽住了王大花:“他若死不承认,咱也拿他毫无办法。”
“那咱怎么办?”
王大花皱着眉头,有些微罔的问道。
江家宝双眼一眯,一道狠毒的光芒咻然闪过:“既然他做初一,那就休怪我做十五了,娘,我要……”
他附到王大花的耳边,轻声说道。
王大花听完,突然打了个哆嗦:“这,这,这事若败露,可是要坐牢的。”
江家宝咬牙切齿的道:“娘,俺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这可都是他逼俺的,没了工作,俺拿什么还赌债,俺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孩子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