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个畜生,竟然能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断亲,这亲必须得断!”
“小栋,快去把你友德太爷爷,青潭,青山几位爷爷请过来。”
听着江心诚将王大花所干的事,一一讲述完后,江书才气的拍了桌子,怒不可遏。
“栋子,你先等等。”
江心诚一把拽住了一脸怒气,抬腿就跑的江家栋,扭过头,朝着江书才劝道:“大爷,现在大中午,正好是饭点,咱吃饱了再去喊人也不迟。”
他停顿了一下,将江家栋摁到座位上,继续道:“这几年,俺不经常回来,正好借这个机会,跟您老和栋子,好好喝一杯,感谢你们这些年对俺的照拂。”
闻言,江书才有些不自在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一直有个心病,病根就是江心诚。
这事还得从二十五年前说起,当年,他媳妇吴翠花怀胎十月,胎位不正难产,从半夜折腾到了凌晨,人都奄奄一息了,娃还是没生出来,村里的接生婆束手无策,他只好架着家里的牛车,便往乡里的卫生所赶。
经过村头的桥时,恰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当时,天将亮未亮,突然听到哭声,他着实吓了一大跳,犹豫了片刻,才壮着胆子,打着手电筒下桥寻找,不一会儿,便从不远的河堤上找到了被包裹严实的一个男婴。
好巧不巧,当他把这个男婴放到牛车上,原本已经昏迷的吴翠花,突然醒了过来,并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他打着手电一招,孩子的头钻了出来,胎位居然正了,他急忙架着牛车回家,匆匆又把刚返回家的接生婆喊来。
几分钟后,孩子顺利生产出来,还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从那时起,他就将这个男婴视为自己的福星,想要亲自把婴孩养大。
不过,后来,他捡到孩子的事情,被村里人知晓。
他那个生了两个女儿,婆娘近两年肚子又迟迟没有反应的堂弟,厚着脸皮,就差给他下跪了,苦苦哀求要收养这个男婴转转运,以便生个儿子。
他了解这个堂弟的品行,偷奸耍滑,好吃懒做,他本不想给。
但耐不住族里长辈不断劝说,他只好忍痛,将男婴过继给了堂弟。
那个男婴就是江心诚。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愧对江心诚,将其给了这么一户人家。
所以,在江书顺不打算让江心诚读书时,他便出面教训了一下这个堂弟,还给每年缴纳学费。
平时也会多关注江心诚,经常喊其到家里吃顿好的,嘘寒问暖,再其被江书顺两口子辱骂,被姐姐,弟弟欺负的时候,他还会出言阻止。
婚姻大事,他自然也要全权负责,知晓江书顺不会给江心诚出彩礼后,他亲自掏腰包,包揽了一切,顺利给办了婚礼。
只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仅仅这些,他就被族中长辈教训了一次又一次,警告他不要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
当年,他捡到江心诚时,包裹里还有一枚玉佩,一面是雕刻精美的青龙腾飞图案,一面刻了一个董字。
原本,他打算将江心诚抚养长大后,拿着这枚玉佩,给其寻亲,虽然江心诚是被抛弃的孩子,但也有知晓自己亲生父母的权利。
但把江心诚过继给江书顺后,他便把这个心思给藏了起来,挑拨他人的关系,在族里可是大忌,即便是村长,也不敢轻易触碰。
不过,江心诚若和江书顺断了亲,那就无所谓了,他也能了了自己的一桩心病,不再背负着罪恶感。
这会儿的功夫,吴翠花就把下酒菜给装盘端了上来,烧鸡,猪头肉拌黄瓜,油炸花生米,蚕蛹,五香蚕豆,她又煎了十个煎蛋,摆在桌上,满满一桌。
“大娘,您也坐。”
江心诚把吴翠花给招呼到座位上,这才从包里拿出酒,分别给江书才和江家栋满上。
原本,他打算买两瓶茅台,主要是便宜,还上档次,不过县供销社没有,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两瓶县酒厂出产的乐和春酒。
“大爷,这第一杯酒,先敬您,谢谢您这些年对俺的关照。”
他先举起酒杯,敬了江书才。
随后,又分别敬了吴翠花和江家栋。
几杯酒下肚,气氛活络起来,思旧的话题一打开,屋里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
这一顿酒,差不多喝了一个小时,但只喝了一瓶酒。
怕耽搁事,江书才只准喝一瓶酒。
村里人都是大劳力,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每个人都只是微醺。
将桌子收拾干净,重新摆上江心诚买的糖果和烟后,江书才大手一挥:“小栋,去喊人。”
与此同时,被打了的江书顺,正纠集了他大哥,二哥,弟弟,以及众多侄子,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向江书才家中赶来。
江书顺这一脉,人口众多,他上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若不是姐姐,妹妹嫁到外乡,他都有心把她们一并喊来助威。
这么大的声势,自然吸引了不少村民熊熊燃烧的八卦心,那是一路追随,打算将热闹看到底。
待到了江书才家门口时,已经有五六十人之众。
江书顺看到身后这么多人,腰板顿时挺拔了不少,他双手叉腰,带着几分神气,威风凛凛的朝着院里,大声喊道:“你个狗日的江心诚,我知道你躲在里面,识相点乖乖给俺出来下跪道歉认错,不然,俺就要大义灭亲了。”
“好!”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
江书顺更加得意了,完全没有自己被当猴看的觉悟。
这时,江心诚正和江书才,吴翠花老两口,喝着茶水,聊着家常,听到这一通喊。
江书才不由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心诚,你在这待一会儿,俺出去看看。”
话落,他趿拉着鞋,走到了院门口。
一看门外围了这么多人,他不由乐了,本想给江书顺留点面子,悄悄把亲断了,没想到这人还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个狗日的,在俺门口瞎喊什么。”
他故意的呵斥道。
毕竟江书才当了多年村长,威严还是有的,江书顺看到前者耷拉着脸走出来,吓得立马缩了下脖,但想到身后这么多人,自己还有理,他心里瞬间充满了底气。
他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刚才的尴尬,开口道:“书才哥,俺可不是对你,你把江心诚这小兔崽子给喊出来,儿子打老子,这简直无法无天了,俺要实行家法!”
江书才双眼一眯,讥讽道:“家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家法,你看戏看迷瞪了?”
“书才哥,瞧你这话说的,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他这个逆子大逆不道,竟然敢打俺,俺怎么就不能实行家法了?!”
江书顺以为江书才护着江心诚,所以故意为难他。
可他占着大义啊,儿子打老子,这单拎出来,妥妥的大逆不道,有悖人伦啊,不论在哪个村,这就是不孝,人人得而问责之。
再说,他身后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一点都不怵江书才。
他发誓要狠狠处罚江心诚,不但让其道歉,还要索取高额的赔偿,最好是让这个便宜儿子,一辈子都得为他赚钱。
“书才哥,你现在是村长没错,但也不能瞎管别人的家务事吧?你的手伸的有点长啊。”
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占道理,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板,直接怼了一句,丝毫没留情面。
“江书顺,你出息了,连村长都敢顶,好样的,继续!”
有不嫌事大的村民,捏着嗓子,高喝一句。
江书顺更得意了,神态渐渐嚣张。
“就是啊,书才,这是俺们家的事,你就别挡着了,快把那混蛋喊出来。”
江书顺的大哥,江书兴,开口附和道。
“对,对,对,敢打俺弟,他反了天了!”
江书顺二哥,江书发也不甘落后,梗着脖子叫嚷道。
“狗日的江心诚,敢打俺叔,看俺削不死他。”
跟着一起来的,江书顺众侄子们,摩拳擦掌,积极表现着。
来的路上,江书顺可许给他们好处了,讹江心诚的钱,会分给他们一半。
这会儿,不表现积极点,万一江书顺挑这毛病少给钱,那就得不偿失了。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地里的活都忙完了?”
便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从众村民身后传来。
众人听到声音,不自觉的分开了一个容纳一人通行的小道。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走路有些蹒跚的老头,牵着一个五六岁鬼头鬼脑的小男孩,缓缓的走过人群,来到了江书才跟前。
这老头正是目前双杨村辈分最大老人之一,江友德,同时也是村里最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人,没有之一。
“友德爷爷来了,快请进。”
江书才急忙上前搀扶起江友德的胳膊,随后扭头指着众村民道:“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去屋里把八角桌抬出来。”
他眼珠一斜,目光在江书顺身上扫了一下,嘴角一翘,冷冷一笑。
江书顺心中一慌,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