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
苏健张兰来不及托人买卧铺车票,坐了一宿硬座,来到京城。
上午九点。
两口子入住青华近春园。
近春园是校内宾馆,隶属青华大学接待服务中心。
苏雪走进房间,看到父母。
在最亲的人面前,苏雪无法再掩饰内心的软弱,她一句话没说,扑进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有妈妈在……”
张兰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儿,一手轻抚女儿肩背,一手抹眼泪。
苏健瞧着女儿这么痛心,也难受,使劲儿瞪眼,不让泪水淌落。
遇上事。
母女俩可以哭。
他这一家之主绝不能掉眼泪。
此时此刻,张兰苏健无需再问,已确定陈浩真的出事。
“小雪肯定没早餐,我出去买早餐。”
苏健说着话往外走。
走出房间,苏健轻轻关上房门,抹了抹眼角,点燃一支红塔山香烟,连吸几口,试图缓解内心酸楚。
陈小子真是个混蛋!
杀人?
疯了不成!
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还搞得小雪这么难过。
苏健越想越气,一拳砸在墙壁上。
恨?
愤怒?
其实苏健在痛惜,来到宾馆外,抽完一支烟。
“据说,陈浩之所以杀人,是因为受伤那人,是个公子哥儿,威逼陈浩离开苏雪,还买通学校里的保安,欺负陈浩,陈浩怒而反击。”
“昨天我在图书馆,也听别人这么议论,多半是真的。”
“我还听说,负责永辉超市的沈烜、王彩霞,正在号召众人,联名请愿,请求官方为陈浩从轻定罪。”
“是吗?”
“无风不起浪。”
两个学生从楼前走过,边走边聊。
苏健愣住。
是女儿害了陈浩?
当苏健拎着油条豆浆回到房间,母女俩已不再落泪。
“爸,妈,我得上课去了。”
哭红眼的苏雪要走,入学以来,她从未旷课。
“要么,妈给你请几天假,带你散散心?”
张兰生怕女儿想不开。
“今年,学习任务很重,稍微松懈,就可能跟不上。”苏雪执意去上课,青华的学业负担确实重,堪称名校之首。
苏健笑道:“吃了早餐再走。”
“爸,我没胃口,我走了。”
苏雪不吃早餐就走。
“小雪你……”
张兰急了。
苏健给妻子使眼色。
张兰没再多说,瞧着女儿离开。
蓬!
房门关闭。
“唉!”
张兰叹气。
“你吃点吧。”
苏健把豆浆油条放在桌子上。
张兰道:“看到宝贝闺女那么憔悴,我哪有胃口吃东西。”
“慢慢会好的。”
苏健安慰老婆。
张兰沉默许久,道:“这样也好,咱闺女不用早早的吊在一棵树上。”
苏健皱眉,想出言怼老婆,也想告诉老婆,陈浩很可能因为他们的宝贝闺女才杀人,可他欲言又止。
陈浩杀人。
这辈子彻底完蛋。
老婆这么想没错。
他多说无益,但愿随着时间推移,女儿能渐渐遗忘陈浩。
京畿卫戍区。
家属大院。
刘家。
刘国正站在镜子前,整理笔挺军装。
四月底,京城的气温,已经超过二十度,刘国正仍把领口风纪扣系好,去参加重要会议,不能马虎。
电话响了。
刘国正妻子王婷接起电话。
“找你的。”
王婷喊刘国正。
刘国正返回客厅,从妻子手里接过电话。
“老王啊,上次我拜托你的事,弄清楚了?”
“我就是要说这件事,你让我打听的陈浩,几天前在青华校内杀人,被抓了,那小子铁定完蛋,你别惦记了……”
“啊?”
刘国正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老实巴交的陈俊生,会有个敢杀人的儿子,急忙问:“具体怎么回事儿,老王你别卖关子,快说说。”
“具体嘛……”
当刘国正听在警卫局任职的老战友讲述完,愣神许久。
陈小子居然重伤京城第一个公子哥儿,还杀了一名特勤。
“怎么了?”
王婷忍不住问丈夫。
“陈俊生的儿子杀人了……”
刘国正说这话时,脸上竟浮现笑意。
先前,他还发愁,回了丰川怎么跟陈俊生这个他以前瞧不起的老战友,去套近乎、拉关系。
现在好了,不用愁了。
即使少了一条搭上周家的路子,在他看来,仍算好事。
曾经的穷战友,骑到他头上。
这是近几个月最令他郁闷的一点。
“杀人?”
王婷惊愕。
“幸好我当初慧眼识人……”
刘国正心情大好,笑了笑,又道:“有些人,注定是穷苦命,翻不了身。”
“消息可靠吗?”
王婷难以置信。
“当然可靠,老王当年和我在二零五旅搭班子那么多年,从不妄言,后来他的老首长把他调入警卫局。”
刘国正心情好,话也多了。
“这一比较,咱家媛媛选的丁云,比陈浩那杀人犯强百倍千倍。”王婷想到陈浩沦落为杀人犯,心里好受许多。
“那当然,丁云好歹是志愿兵,我给他活动活动,他提干没问题,提干后再去军校镀镀金,未来怎么也能混个团长。”
刘国正不再嫌弃丁云,爱屋及乌,女儿铁了心要嫁的人,他唯有认可,再者他觉得丁云也算可造之材。
他春风满面,去参加会议。
青华校园里。
苏雪听到一些学生议论她和陈浩。
尤其她得知,男友很可能因她而杀人,无比自责,掩面抽泣,没去教学楼上课,来到僻静角落。
她坐在长椅上,从书包里取出文具盒。
文具盒内除了钢笔、画图用的铅笔、橡皮、尺子,还有削铅笔的折叠小刀,她拿起折叠小刀,展开。
害了最爱的人。
泪流满面的她,想以死赎罪。
她右手握着小刀,锋利的刀刃抵住左手腕,只需使劲一划便能划开血管,结束生命。
这里很少有人来,她身上血流干,未必会有人发现她。
死在青华园,死在她和男友曾经追寻的梦想里,也算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