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联响总部办公楼张灯结彩。
大会议室里吊着一串串彩色气球和拉花，烘托节日气氛。
新年茶话会，正在举行。
可在座的人脸上并无喜色。
数十位高管默默瞅柳川志、倪广南。
“研发中心弄不弄，这事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如果不弄，我就辞职！”倪广南盯着柳川志，态度坚决。
成立研发中心，研制出光刻机、芯片，掌握微电子领域核心技术，这是倪广南最大的梦想。
他愿意为实现梦想拼上一切。
“倪老，今天是元旦，您这样，这茶话会的气氛就……”杨原庆挤出笑脸，试图劝倪广南冷静。
“茶话会，也是会，正好所有人都在，咱们把这件事说定。”倪广南打定主意在茶话会上将柳川志的军。
陈浩昨晚打电话，说香江那边微电子设计研发中心已如火如荼筹备，各种设备技术资料都到了，就等他做决断。
换别人，可能一走了之，去拿百万年薪，去实现理想抱负，而他对联响有感情，也认为成立十年且背靠华科院的联响，更有资格推动国内科技进步。
浩翔，刚刚起步，底蕴不够。
柳川志慢慢剥掉橘子皮，面无表情低头吃橘子。
“柳总……”
倪广南还要说。
柳川志抬手，阻止倪广南，皱眉道：“老倪，你说的那些，大家听了几十遍上百遍，而我们即将与国际巨头短兵相接，当务之急，压低成本，抢占市场，活下去，没有那么多钱拿给你烧。”
就在今天，官方一次性贬值汇率，为内地做世界工厂创造有利条件。
可要把大量商品出口到欧陆、M国，就得放开国内一些市场。
柳川志已获悉，众多国际造车巨头将以合资形式在内地建厂，屈指可数几个国产车品牌必受冲击。
计算机领域，亦如此。
IBM获准在京城设立运营中心，在深城建厂。
这是高层放开计算机领域的信号。
以前，国内计算机市场受到官方保护，完全留给方正、长城、联响，从今年开始，这样的好事不会有了。
柳川志不想在这种时候把钱投入到短期毫无收益的研发中心上。
“联响，是国家的企业，不是你的一言堂！”
倪广南环顾在座的人，道：“你们不但是联响的高管，也是国家的栋梁、人才，你们应该懂我的良苦用心，支持我的，请举手！”
一些名校毕业的年轻高管瞧向杨原庆。
年仅三十岁的杨原庆，之前多次当众赞同倪老，认为联响须掌握核心科技，避免受制于人。
杨原庆又是联响少壮派核心人物。
杨原庆支持倪广南，倪广南就能与柳川志分庭抗礼。
“小杨，你是计算机科班出身，明白技术多重要，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选择。”倪广南凝视杨原庆。
他把杨原庆视为“弟子”，信赖且器重。
经过昨夜一番推心置腹交谈，他坚信杨原庆一定支持他。
柳川志也看着杨原庆，但没说什么。
此刻，会议室格外安静。
“我……”
杨原庆先瞧一眼柳川志，然后对倪广南道：“倪老，我希望联响团结对外，同心同德。”
倪广南愣了一下。
在座其他人瞬间明白杨原庆支持谁。
最信赖的人关键时刻倒戈，倪老心痛，再瞧其他人。
没有人举手支持倪老。
柳川志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茶。
“原来，在这里，我是多余的那个人，既然如此，我走。”倪老彻底心寒，黯然离开会议桌。
这一次，柳川志一言未发，连象征性挽留都没。
从倪广南向高层反映柳川志问题那一刻，两人已是撕破脸的对手，假意挽留，显得太虚伪。
倪广南走出大楼，扭身瞧“联响集团”四个大字，眼中泛起泪光。
联响。
这名字与他有关。
十年前他带头研发LX—80联响汉字图形微机系统。
之后，是他把这套系统带入柳川志与华科院十位研究员共同创立的计算机公司，从此计算机公司改名为联响集团。
在他眼里，联响等同他的孩子。
“柳川志，我倒要瞧瞧，联响在你手里，会变成什么样。”
倪广南呢喃，两行泪淌落。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大哥大，深呼吸，平复心绪，拨通一个号，道：“小陈，我就这一两天办完辞职手续。”
楼内。
会议室。
“既然是新年茶话会，气氛不能太沉闷，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小杨将成为微机事业部总经理，元旦假期后，正式任命就会下来。”
柳川志这话令许多人讶异，继而恍然大悟。
他们终于明白，也属于“技术派”且与倪老关系不错的杨原庆，为什么在关键时刻选择倒戈。
微机事业部，联想集团最核心部门，也是联想根基所在。
在这个部门担任一把手，意味着以后多半掌控整个联响。
水往低处流。
人往高处走。
天经地义。
与杨原庆对调位置，他们也会这么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最打动人心的，是利益，而非相同的理想。
倪老懂技术，却不懂人心，注定出局。
茶话会结束。
杨原庆来到柳川志办公室。
“坐……”
柳川志招呼杨原庆。
杨原庆坐下。
柳川志亲自为杨原庆倒一杯茶，笑道：“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是为联响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杨原庆点头。
柳川志又道：“据我所知，倪广南这么急着跟我摊牌，是因为一家名为浩翔的公司要成立微电子技术研发中心，高薪聘请他。”
“这事我也听说了，我了解过这个浩翔集团，创立半年，主要经营超市、家电大卖场。”杨原庆提及浩翔主营业务，笑了。
“呵呵……”
柳川志也笑出声。
显然，两人没把浩翔当回事儿，觉得倪广南急病乱投医。
“喝茶。”
柳川志笑着端起茶杯。
杨原庆则双手端茶杯，以表敬意。
两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像在庆祝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