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年,军阀之间兵戎相见,互争雄长。
权势涨落,职位易更,人心浮躁。
江州市地处东南,自前朝时期,便是商贸繁荣之地。
不少权贵名流、外国商贾,都在此地定居。
多年来,江州市未曾沾染兵祸,因而一派欣荣气象,城内歌舞升平。
但,纸醉金迷的江州市,不过是上层社会的名利场,对于底层百姓而言更似一台绞肉机。
往下流民四窜,往上贪墨成风。
人之贪婪,是本性。
朱军长虽然治军严明,但底下的人,在江州市待久了,眼红别人的舒坦日子,也是合理。
平日被呼来喝去的小兵,眼下也没有拔枪驱敌的机会,闲久了,手脚都快生锈了。
白日里,市井的热闹沾不到多少。到了夜里,他们混迹花柳烟巷,与人斗牌争酒,咿呀欢歌。
有那么一两个小兵,原本家境穷困,来到这斑斓绚丽的江州市,就如堕入镜花水月。
谁不想见一见新乐舞厅里的曼妙舞娘,谁不想摸一摸洋服行里最时髦的轻软裙袂。
于是,军中便有心思不正,偷了空子去赌坊的,或有去寻花问柳,沉迷温柔乡的。
一个两个多了起来,竟也不奇怪。
朱仁国虽是军人,但也是书香子弟出身,骨子里还是秉承“学而优则仕”的观念。
他既已有争选下届市长的意思,上峰对此也默认和支持,他手中的这支队伍多半是要留给副军长陈玉乔的。
副军长陈玉乔,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好兵,勇敢坚毅,上阵杀敌以一敌百。
下了战场,他行事迅捷,擅隐忍,懂周旋。
渐渐的,军中大小事务均由陈玉乔拍板,上呈到朱仁国眼前时,不过走个过场,由他点头或盖印。
陈玉乔为笼络人心,也为积攒羽翼,他对于军中下层的那些芝麻绿豆事,闭眼默许。
只要不出害人性命、引沸民怨之事,那几个小兵赌两把,贪一杯,或是抱一夜女人,都乃人之所需。
吴谌闻之,心下不齿,但他不好争锋,每日忙完了朱军长交代的任务,便赶着回家。
这天,他正打算去咖啡店买一份婉儿喜欢的西点,刚走出办公室,被一个手下拦住了。
原来船厂里那个可疑之人,又出现了。
朱军长曾有交代,只要那人没在船厂里搞事情,若是得了他的行踪,告诉黄局长即可。
可是,吴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特感觉,让他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去探一探那人的来路,以解心头疑虑。
吴谌随即和那手下,赶去了一处旧居巷子,往深处里走了好一会儿,停在一栋破败的民房前。
推门进去,里头住了好些户人家,有老有少的。
此时正是烧火做晚饭的时候,那一尺方寸的天井里,烟雾缭绕,不时有进进出出的妇人,给炉子上的锅里添水。
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在江州市干苦差的人,起早贪黑,奔波一日,回来也不过喝一碗稀饭,说它是饭,却更似米汤。
那手下引着吴谌往里走,上了二楼,找到了那可疑人的住处。
逼仄的房间里,只一张方桌、一条长凳,靠墙有一张床,床上凌乱的被褥,可见确有人在此居住。
房东上前解释,这个租客自称在船厂里干活,发了工钱就能交房租,可他时常行踪不定,向他讨要房租十次有九次遇不上。
方才见他回来了一小会儿,却突然收拾包袱走了。房东发现后,已追不上他。
吴谌闻之颦蹙,继又环顾着屋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要不是此人在船厂出现,被吴谌的手下一路跟踪至此,谁又能在这江州市里找到这么一个人。
可他竟提前离开了,难道他知道有人在调查他?吴谌心下起疑。
罢了,只要不给船厂使乱,那就随他去吧。
吴谌转头让手下将这消息告知黄局长,后续如何缉拿是警察局的事了。
吴谌刚要抬脚走人,那房东追上前,一脸谄媚,向吴谌诉起了苦。
大抵是说自己的房子被人白住了多日,很觉吃亏。
又称自己记得那人的样貌,若是吴谌他们能找到他,便能帮他讨要房租。
吴谌无法答应他,不过听他说一说也无妨。
房东直言,近看那人,长相算白净,就是他的一只耳朵后,有一颗硕大的黑痣,有些瘆人。
吴谌瞬间惊怔在原地,脑海中的记忆蹭的涌了出来。
耳后有颗痣,不稀奇。可是有一颗让人印象深刻的大黑痣,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吴谌又让那房东仔细回想,添了一些特征。
吴谌越听越肯定,此人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那个人。
时隔多年,他竟也在江州市!
吴谌顿时切齿愤恨,脸色黑沉,那房东见状只得闷声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这人是不是真与余镇案有关联,暂且不议。
就冲他耳后有颗大黑痣,管他有天大的本事,躲在江州市的哪个角落里,吴谌定要将他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