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秋风,一夜新凉。
只要得空,吴谌总会来接谢婉儿下班。
一起吃饭看戏,一起散步赏月。
日子静淌安遂,两颗心也悄然靠近。
这天,晚饭过后,杨妈正在厨房做冰糖酱鸭。
谢婉儿好奇地立在厨房门口,竟暗暗叹气。
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别说是做道菜了,煮锅粥也未必能把控好火候。
虽说她学医的时候也练过剖皮断筋,但真要让她杀鸡宰鱼,躲还来不及呢。
杨妈见少奶奶在一旁看得起劲,便寻些话题,与她聊起了做菜的事。
谢婉儿听得认真,但这做菜的门道在她脑子里不过似翻书,一页一页翻了过去,记住的没多少。
杨妈知道少奶奶是新派女性,又是洋人医院里的医生。
在娘家时是千金小姐,自然不用下厨,嫁到了吴家,又是少爷的心肝宝贝。
少爷老早就嘱咐过,不让少奶奶干粗活脏活。
不过谢婉儿嫁来后,也会挑些轻简的活儿做做,掸掸书架上的灰尘,帮着晾收衣服,收拾碗筷之类的。
吴谌每每见到,便提议给婉儿添个年轻的丫鬟,但总被她拒绝。
在这个家里,她不过是晚上休息,并不需要别人来伺候自己。
吴谌回来时,见她人在厨房里,也饶有兴致的钻进了厨房。
可站了不到一刻钟,他便逃了出来。
谢婉儿正学得认真,上手拿过勺子,舀起锅里的汤汁,一遍遍地淋在鸭肉上。
吴谌见状,心下不耐,竟又入了厨房,牵她出来。
“改日再学吧……”
谢婉儿正学得有滋有味,还颇有成就感,被他突然打断,她不禁耷拉起双眼,有些气恼的看向他。
“白天在医院已经很辛苦了,晚上回来还学什么做菜!”吴谌满脸冷冰冰,言语中透着几许埋怨。
“又不是你学,你生什么气呢?”谢婉儿喃喃道。
吴谌回不上话,只得收敛起方才的冷淡。
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沉思片刻。
也不知他在琢磨什么。谢婉儿瞧他脸色不悦,便也懒得理他。
“婉儿,家里还是得添个丫鬟。”
怎么又提这事?
方才被吴谌打断,谢婉儿已有些闷闷不乐。他这一进门就阴着脸,原是为了这个?
不过,她转念一想,或许是吴谌需要呢。
“这年轻的丫鬟,怕是吴少爷需要吧?”
吴谌正喝着水,被她这话,呛了许久。
想说又说不出话,一时急得憋红了脸,连连摆手否定。
谢婉儿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吴谌缓了缓,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多个丫鬟,照顾你。就说上回你发烧……”
谢婉儿还想着如何揶揄他,听他提起上次发烧,不禁心头微窒。
那晚,吴谌陪了她一夜。
“要是我不在家,杨妈一个人跑上跑下的,哪里顾得过来。”
他这么说,倒也在理。
“毕竟家中杂事琐碎,多一个人,你可少些劳累。”吴谌淡淡道。
谢婉儿明白他在替她考虑,只是她与吴谌的关系,是她担心的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劳累的,左右都是自己身上的事,洗漱更衣,不必非要有人在一旁伺候。”
吴谌当她嘴上骄傲,便戏谑道,
“也是。但凡我在家,你的事都可以唤我。比如,洗澡添水,擦身更衣……”
谢婉儿才有些动摇,听他这么说话,似有被他占了便宜的感觉,顿时冒出了争气的念头。
“我在南州时,家中的佣人从六个减到三个。我哥和我,都不喜欢有丫头跟在身后。……吴少爷自然不同了……”
吴谌听罢,勾唇轻笑。
自从15岁拿枪打仗后,他早已习惯身边无人伺候。
就连在霖州城吴宅里,那唯几的佣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如今,他竟有些期待,身边有个人。
吴谌眼中柔光点点,漾开了笑容,
“现如今新派家庭,夫妻二人都有工作,并没有男外女内的传统。回到家中,家务、孩子,不全是女人的责任,男人也买菜做饭,也能把孩子的尿布洗干净……”
谢婉儿愣愣的听完,有些无从接话。
吴谌又道:“自古男人已多占了便宜。老婆,佣人全围着他转。可我不是这样的人,洗澡添水这些事,我不舍得你做。……”
谢婉儿被他一双眼盯的耳尖发热,随口敷衍道:“丫鬟不丫鬟,随你吧。”
说罢,她便含笑转身。
“这家里的事,我都听夫人的。”吴谌笑得得意。
“谁是你夫人……”谢婉儿背对着他,努嘴道。
“你不是吗?”吴谌说着,一个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走开……”
谢婉儿推开吴谌,跑上了楼。
这些日子以来,吴谌感觉到婉儿有在慢慢接受自己,偶尔也愿意与他牵手,不排斥他揽着她。
言语之间,谢婉儿也不似刚开始那般客气疏远的对他。
吴谌的心,如墨夜中的那轮明月,清清亮亮,皎洁柔和,一切都曼妙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