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儿醒来时,正躺在一张软糯馨香的雕花木床上。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间老式的卧房,布置考究,摆设雅致。
“我怎么在这儿?”谢婉儿自言自语道。
脑袋晕乎乎的感觉让她只能靠着床头,两条腿还虚弱无力,下不了床。
这时,一个丫鬟敲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吃食。
“小姐,您醒了?您先吃点东西,我去叫大小姐和少爷。”
那丫鬟将餐盘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微笑着便走出了房间。
谢婉儿不太明白她的话,但看到那一盘吃的,立刻有了两分力气。
自己一大早空着肚子,被抓进了督军府问话。
胃里空空如也,又翻江倒海吐了半路。
此刻她只需要食物,待身体回个血,才好用脑子。
一块甜糕,几口暖粥下肚,谢婉儿感觉活了过来。
精神提起来了,脑袋也清醒利索了。
她思忖半晌,看来自己是在被问讯前晕厥了过去,随后被他们带来了这里。
也不知道,那位吴谌长官,查出什么真相没,自己可是被冤枉的。
此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一位身穿暗绿色旗袍,妆发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跟着吴谌。
女人走近床边,在一旁的矮凳上,缓缓坐下,端正了身子,眉眼温柔的看向谢婉儿。
“谢小姐,让你受惊了。我是吴玥,是吴谌的姐姐,也是叶督军的妻子。”
谢婉儿见她对自己客气有礼,一时也对她心生好感。
这位督军夫人长得眉清目秀,眼神淡泊,素净的打扮不失温婉。
或许是因为不需操劳,日子过的顺遂,夫人身形略丰腴,气色也红润,一副好亲近的面相。
“你好,督军夫人。”谢婉儿礼貌回应。
“谢小姐,这里是我们吴家的房子,不是督军府。”吴玥不疾不徐地说着,那声音真是轻柔悦耳。
见谢婉儿以笑容回应,吴玥接着示歉:“实在是抱歉,手下那些办事的,不分缘由就把你带去审问,真是过意不去。”
堂堂督军夫人,毫无盛气凌人之姿,反而平易近人。
谢婉儿心里不禁想,军阀大多行事狠辣,为了不错放一人,偶有不顾老弱生死的,乱抓滥杀的事可不少。
而这位叶督军的好名声恐怕都仰仗这位慈眉善目的督军夫人。
“谢小姐,我再次向你道歉。昨夜戏院爆炸一事,谢小姐就在我身旁,你怎会是罪犯呢。手下的人奉命连夜搜查嫌疑人,只因谢小姐刚来霖州城,不免让人起疑,还望谢小姐能原谅。”
吴谌上前一步,对坐在床上的谢婉儿欠了欠身,恭敬诚挚地致歉。
“既然已经查明我是无辜的,那……那就好。谢谢督军夫人、吴少爷。”谢婉儿松了一口气,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就行。
虽然一大早被带去问话,又昏厥了一回,谢婉儿的心里是有些委屈和怨言。
可现在人家不仅细心招待,还恳切地亲自道歉,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一门心思就想赶紧离开。
“谢小姐,我听吴谌说,你来这里,想要找叶督军,有事相求?”吴玥不露声色,依然客气道。
“……这,我是听旅店老板说,霖州城的叶督军是活菩萨,有难事都可找他。所以我……”
“所以你昨天先去了仰书茶馆,晚上又去了戏院。”吴谌接话道。
谢婉儿向吴谌点着头,一双眸子清澈如鹿眼。
虽然她不是冲着叶督军来的霖州城,但眼前就是叶督军的夫人和小舅子,他们既已开口,那不妨就顺便问一问,兴许真能找到仰书茶馆的线索。
“谢小姐有什么难事,不妨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吴玥见她若有所思,便温声说道。
事关自己的身世,她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只挑了重点说:
“我……我昨天去了仰书茶馆,是要找一位故人,他叫袁叔。只是,我从来没见过此人。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仅仅凭借这一点点线索,找到他的确很难。”
谢婉儿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不清楚姓名的人,这就是大海捞针。
吴玥认着听着,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随后缓缓说道:“谢小姐,我先派人去查一查,只是不能保证会有结果,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谢婉儿心里感激无比,也有些不好意思。
堂堂的督军夫人,没有架子,也不傲慢,平白无故的愿意相信自己,又那么诚恳与热心。
人美心善的督军夫人,这才是霖州城的活菩萨呢。
谢婉儿本打算回旅店,却被吴玥挽留下来。
但她也不想白吃白住,得知叶督军的那处收容所,正缺医少药的,她便告知吴家姐弟,自己是一名医生,可以去收容所帮些忙。
吴玥很是感激,吴谌也被她的善良打动。
于是,谢婉儿时不时地就去仰书茶馆那儿,为那些老弱病残救治伤病、喂药打饭。
这吴宅离督军府不远,平时吴谌常住在督军府。自从谢婉儿住进吴宅后,他也住回了自己家。
白天得空的时候,吴谌也会去仰书茶馆。他不过是去巡视一趟,倒也去的勤。
这霖州城看着不大,也有如诗如画的山丘湖泊,热闹有趣的庙宇街巷。
吴谌自小在这里长大,便当起向导,领着谢婉儿在霖州城内玩了好几日。
日子一天天过,谢婉儿对霖州城生出不少好感,也对吴谌大为改观。
他虽是叶督军的小舅子,也在军中任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谢婉儿见他行事谨慎妥帖,对下属,对街头百姓,并没有耀武扬威之态。
谢婉儿与他去城东山上游玩时,吴谌更是悉心周到,对她照顾有加。
在山脚下遇到凑上来的乞讨之人,他也无过分鄙夷,还大方地舍了不少钱银。
自从谢婉儿留下暂住后,吴玥时常会来吴宅坐坐,邀她喝茶赏花,与她谈天说地。
两人虽间隔了些岁数,倒有些相见恨晚的情谊。
吴家如今只有这姐弟二人,但从吴玥处事稳妥细致,待人接物的细节上,可见她出生良好、自小家境优越,是个大家闺秀。
听吴玥聊起做学生时的往事,谢婉儿从她柔和的双眼中看到了些许明亮的微光,不免替她有些感慨。
这样一位饱读诗书,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先逢家道中落,后身处乱世,为求苟活,她最后嫁给了一介武夫。
虽说那位叶督军,说不上有多霸道,但军人出身的他,身上总给人一丝粗狠之气。
谢婉儿曾在吴家的家宴上与他见过一面,她看得出,叶督军对吴玥很是用心,处处对她照顾关怀。
与之对比,吴玥显得有些冷淡克制,对待叶督军更为相敬如宾。
无论是从相貌学识,还是年龄背景,实在无法用“般配”来形容这对夫妻。
这样的婚姻组合,谢婉儿的内心是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