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结束后,日军在城内名正言顺地驻军,气焰嚣张未减半分,反而愈加猖狂放肆。
万大庆被杀的消息传出来时,徐凯文刚下手术台,杨丽冲进医院,奔得太急与他在走廊上撞了个满怀。
杨丽整个人顿觉天旋地转,被徐凯文从地上搀起时还晕乎得两眼泛白。
徐凯文到底人高马大些,见杨丽双脚打颤、摇摇晃晃的样子,忙将她抱着带去了救治室。
杨丽原本带着急事来找谢婉儿,最后自己在救治台上躺了半晌。等到眼不晕、头不昏了,她才支起身子,看到一旁的谢婉儿正看着她。
谢婉儿的一双眼睛透亮透亮的,可杨丽清楚婉儿一定在心里埋怨她。
“我怎么躺在这里呢……我是跑太急了……”杨丽缓缓说道,脸上略微窘迫。
“嗯。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总有一天得让你摔个大跤。”谢婉儿语气中透着无奈。
杨丽跑得急,撞上徐凯文,实属意外。徐凯文给她做了检查后才发觉,杨丽身体虚弱,不仅贫血,身上还有一些瘀伤未愈。
谢婉儿知道她常常为了搜集日本人的情报,起早贪黑的,吃不好睡得少,不由得替她心疼。
“婉儿,万大庆被日本人杀了!”杨丽见谢婉儿忧心的眼神,忙将正事说与她听。
谢婉儿闻之双眸圆睁,眉头微微蹙起。
“听说,日本人想借他的手,染指江州市的几处厂子。万大庆不同意,竟强硬的很。过了两天,他的尸体就被扔在了闹街的河塘里。”
杨丽说着,同情的神色爬上眉间。
这万大庆在江州市覆风蹈浪也有些年头了,竟然这么轻易地被日本人杀掉了。
谢婉儿心头窒闷,转瞬又起了一丝担忧。
“那他的孩子呢……”谢婉儿脱口而出,随即微红的双眼刹那落寞起来。
万大庆都被杀了扔在了河里,那个憨憨不懂事的万少爷,恐怕也成了日本人刀下的鱼肉。
“万家已经被日本人占了。宅子里派不上用处的,都被日本人赶了出去。万大庆手下的那些人,也近一盘散沙。日本人花钱从万年帮里买几个走狗,容易得很……”
杨丽的目光寒冷无比,仿佛在讲述世间最可怕又最自然的事情。
此时分明是闷热的夏日,谢婉儿却觉得周身发凉。
停战协议签订不过一月有余,城里车马如常,人们晨起夜眠,却没有半分安心实在的感觉。
过了两日,谢婉儿在医院里遇到了万少爷。他由一个老仆陪着,在医院的一处墙角蹲坐着。
谢婉儿上前,才开口问了一句,那万少爷便似见到了什么可怕之物,捂着自己的脑袋,直往那老仆身上钻。
他是孩子心性,哭闹起来放肆畅快的很。可他现在明显是恐惧极了,浑身颤抖着,口中似有嘟哝声。
那老仆只得不停地摸着他后背,口中一句一句地安慰他。
谢婉儿从那老仆口中得知,万大庆被杀时,万少爷就在一旁,他吓得哭闹不止,随即被日本人打了一顿。
日本人见他傻不愣登的,便将他踢出了万家。他一个痴傻儿,大晚上流落街头,话说不利索,路也走不动,遇到马路上的汽车他也不会躲避。
那老仆被赶出万家后,便赶紧去找万少爷。他茫茫然地寻了一晚上,幸运地在一个路灯旁,找到了抱着灯柱发抖不止的万少爷。
主仆二人一时走投无路,在外折腾了两日,才想到了圣玛丽医院。
谢婉儿将他们安置在医院的一处收容点,又给他们送来了一些衣服。那老仆涕泪交加地对谢婉儿道谢,谢婉儿不知如何回他,只将手里的几个馒头包子塞进了万少爷的手里,便转身离开了。
……
狼烟四起,战火绵绵。
梁俊悄声离开后,去了宁州,继而辗转于东北、华北等地区,活跃在抗日的第一线。
吴谌与徐凯文合作,为抗日组织运送药品。为保不走漏风声,吴谌偶有不辞而别。
路途有远近,且险阻不定,他有时一走数月,半点消息全无。
谢婉儿虽心有牵挂,但家国在前,男儿志在大义,她也是欣然支持的。
有时,他悄悄回到家,谢婉儿正煮了壶茶,看着氤氲的水汽,愣愣的发呆。吴谌便踏着轻柔的步子,在她身后站住,再轻轻地把她拢进怀里。
谢婉儿在他怀里微微一颤,那颗悬着的心便稳稳的放了下来。
春去秋来,又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吴家小院里的桂花树上,缀满了点点小花,新鲜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