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韩廷,你怎么在这里?!!”
杨澄盯着眼前的少年,不敢置信地问!
韩廷不明所以:“我不能在这儿?”
孟明玉也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韩廷是高二的学生,比他们高一个年级。
不过他们学校的竞赛部一向是以实力论英雄,不同年级坐在同一个教室,每个人都有对应的教练、按水平分配,由不同教练带队,相同水准的同学组成三至五人的学习小组,教练因材施教。
杨澄看看韩廷,又看看孟明玉,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片刻,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杨澄干巴巴地说:“哈,就是没想到你走竞赛!”
韩廷礼貌地回复:“呵呵。”
他什么也没说,对着二人点点头,就径直往教室内走去了。
径直走到了靠窗第三排那个采光好、通风好、离老师不算太近但也不远的位置坐下了。
杨澄:!!!
他有点气恼又有点不甘地转头看向孟明玉,控诉道:“那明明是我给你选好的位置!”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听起来仿佛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偷偷撒娇,让人不由得心里一软。
孟明玉本来就是个对坐在哪里要求不太高的人,能看清黑板上的板书、不影响她听老师讲课就好,随意洒脱极了。
她不太在乎座位的事,只觉得这个杨家的小弟弟青春期实在是太怪了,于是伸手摸摸头。
少年的发质很好,乌黑的发丝浓密细软,头发为了留造型并没有剪太短,手感棒极了。
孟明玉安慰:“没事,姐姐我可以坐别的地方。”
说完又不由得催促:“你别浪费时间了,赶快回教室上自习吧!”
“哦对了,我刚刚出的那道题你还有印象吗?回去别忘了做一下!”
*
杨澄走后没多久,孟明玉的教练就端着保温杯里进来了。
保温杯里装着褐黄色的茶水,里面还漂着三四粒枸杞,孟明玉打眼望过去,感觉对方是个很注意养生、脾气也温和的老教师。
孙峻国教练鬓发全白,比平常老师都要年长不少,听说曾经带出过一批又一批的尖子生来。如今已经桃李满天下,当年的门徒们广泛分布于祖国的各个行业、各个领域,是一位德高望重、令人尊敬的老教师。
他左手端着刚加满热水的保温杯,右手拎着一个皱巴巴的布袋,慢悠悠走到教室的第一排,把包放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然后慢悠悠地从小破布袋里拿卷子。
他把卷子数好、分好,然后抬头,环视了一圈教室,问道:
“孟明玉同学来了吗?”
距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还有同学进进出出去打水或是去洗手间,三两唠嗑的同学也有,教室里虽然因为老师的进入说话声小了不少,但仍算不上十分寂静。
孙教练问完就觉得声音太小了,这群熊孩子听不到,正准备扬起声来再问一遍。
孟明玉时刻打着精神,一直注意着老师的动向,几乎是孙教练叫出她名字的同一时刻,就起身向前走去。
“老师,我是孟明玉。”她快步走到教练面前,礼貌地鞠了一躬。
孙峻国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欣赏,连连称赞:
“好啊,好啊。”
能走竞赛的尖子生有不少都是少年天才,正值锋芒毕露的年龄,他带过的不少学生明里暗里都有些心高气傲,如今难得碰上一个成绩好又省心又懂事的女娃娃。
“我看了你的测试成绩,答得相当漂亮……以后我就是你的教练了!”
孟明玉无比乖巧地应了声是,看得孙教练更为满意。
他想了想,然后又说:“小王跟我说,你是宴臣的妹妹?”
小王自然指的是王主任,孙峻国德高望重辈分大,所以哪怕是让学生都敬畏三分的王主任,他也能很亲昵且毫不违和地喊着“小王”。
孟明玉听了教练的问话,很是惊奇,孟宴臣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结果她居然还能在竞赛班教练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听起来,孙教练对于哥哥还非常熟稔的样子。
孟明玉:“是呀,孟宴臣是我哥……教练您之前教过他?”
孙教练很温和地点点头,像一位儒雅随和的大长辈:“我教过他一个学期,我很少遇见像他这么有天赋的孩子。”
只可惜,孟宴臣上了半年的竞赛班就“不得不”退出了,对于这个孩子的选择,孙教练分外遗憾,但也只能祝福。
只是偶尔看到被他放在书架上的合照时,会感叹一下。
孟明玉嘟囔:“那他怎么还回去高考啊,没听说过他参加过竞赛班呀……”
孙教练却不再多说了,只是包容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宴臣不是个例。
他们学校里出身豪门权贵的学生很多,不乏有人会因为家族的不可抗力而放弃梦想。孙教练执教这么多年,见的也不少了。
孟明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见多识广也懂不少人情世故,看了教练的不想多说反应就懂了。
只不过。
她想,她真的不算很了解孟宴臣——这个本来应该和她最亲密无间的手足。
她发现,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这个少年默默背负了、隐忍了太多。
而少年之所以是少年,就在于他们永远澄澈,永远热枕,永远怀一颗赤子之心,就像云端皎皎明月守护一方黑夜,光而不耀。
之前在小区里偷偷喂养的流浪猫也是,在学校里参加到一半又退出的竞赛班也是。
日光照在墙上,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她仿佛能想象到那个清俊温雅的少年,坐在这间教室的桌前,穿着学生制服白衬衫、黑校裤,埋头刻苦学习的样子。
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雕刻一般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淡淡金边,他会摘下那副黑框眼镜,轻揉自己的眉心。
竞赛班的时光,虽然很累,但很快乐,因为,
这是他最爱的学科。
孟宴臣总是这样。
会在不伤大雅,在所有人都满意的情况下,将就自己的喜好。
他永远会努力让所有人都满意。
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