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时棉。
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这一切都没关系。
我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情绪。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着他们从早吵到晚。他们不累吗?我好累。
妈妈经常告诉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一天天的气她,如果哪天把她气死了,爸爸会给他找一个新妈妈,那个妈妈什么也不会管他。
我很高兴,这样不用被管了吗?可是,死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心里好像蒙上了一层灰,那层灰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再说妈妈,我并没有惹她生气啊……
她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生了气,她掐我,我好痛……
她还经常问我,以后是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我很想问可以都不跟吗?可是我不敢。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会选爸爸。相比起来爸爸可好太多了。他虽然也打我,可是他每天都好晚好晚才回家,我还小,早就睡了,他就不会来找我麻烦了。只有少数的白天,他上了夜班,白天在家休息,才会让我偶尔的倒霉。噢,还有睡午觉的时候。因为我不爱睡午觉,会吵着爸爸妈妈。
有一次,好不容易画好的画,是一家三口。我想让爸爸妈妈看,就把他们叫醒了,妈妈打了我一巴掌,爸爸撕了我的作品,还把我锁在门外。
外面好热,我好不舒服……
太阳……也在惩罚我吗?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看着被撕毁的画,我心里出奇的平静。
一家三口,刚好被分开。我成了一个独立的我。唔……好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妈妈才醒来,他们打开门就出去了,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等他们都走远后,我才敢进门,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才敢呼吸。
镜子……镜子里的我好狼狈。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对他笑了一下——老师说,要对小伙伴友好,我这样一定很友好。
果然,他也对我笑了。我有朋友了,真好。
我越来越大,笑容越来越少,可是为什么……沉默寡言也是罪?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话我听腻了。
那顿凄惨便是终章。
说到这件事,就好像是众多回忆中随意挑出来的一个一样。
平日里它不出现,我也不想起,就好像约好了一样,互不干涉。可它确实占据了我记忆的一角,尽管我并不常光顾。
那天。
我仅仅是才睡醒,带着一点迷茫看了下手机时间。破门而入的父亲——如今已是一位和大街上和我擦肩而过的老先生没什么区别的男人,不由分说的提起我一顿揍。从卧室到客厅,我比身边碎掉的花瓶还要廉价……
如果没出现在这个世界该多好……真的恨不得消失!
好像愿望实现了。
那天以后,他们回家越来越少,以至于有一次开门看到他们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紧接着是无尽的恐慌。
真的有人会如我一般害怕自己的亲生父母吗?我不知道。可是同学们提起爸妈分明面带笑容,他们很幸福。
他们打量我的目光没有感情,比月光还要冷三分。
“我们离婚了。这房子你以后住吧。每月会给你钱,等你十八岁以后,如果没有考上大学,就自力更生吧。”
他们走了。房产证上还存在着他们的名字,我只是这里的一个常住客。
我悄悄的做了好多兼职,大学也考上了。可是日子一天比一天寡淡,什么是高兴?离开是高兴。真的离开那座城市,到了另外一座,我才明白,不是离开。是……我不敢想下去。
因为还有没完成的事。我还没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没把书房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还没……还有好多事!
我更努力了,可我所有的努力都是避开旁人的。只有不得不接触的人我才会上前……我就是个怪物。不过没关系,我这样的怪物,也有朋友呢。
无数面镜子在租房里放置,我盯着镜子,好爱。
我看着最大的全身镜,对着他笑,他可真好看。
大学毕业了。
他们给了我一套小别墅。我不需要。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随意了,我早就忘了自尊是什么。
强加的所谓补偿是连愧对都不敢面见的懦夫。
我按他们的“旨意”住了进去。这是最后一次了。
所有钱,我都没有用!不仅没用,我还把以前他们给的,只要是我能算清的全都补上了!我想还钱,想两清。可是也是在那天,我看到了……
我没有笑,可是他笑了!
我给他起了个名字,棉时。
我和他玩儿石头剪刀布,一米一米三,他和我一起……
我想无时无刻看着他。所以我不出门了——本来也不想出门。
我往家里放了更多的镜子,来欢迎这位伙伴。我们是那么熟悉,可是他太害羞了,甚至不愿意出来和我拥抱……
我不想出门了。食物只是能见着他的桥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怪人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不再出门,也没有人知道怪物有了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日记记着一切,里面多了点不一样的,有光。
我想让他出来,我知道,尽管没有挑明,我们看彼此的眼神可都不清白。
所以我鼓足勇气踏出了房门。G吧里,散着我不喜欢的气息。可以想着这样也许能让他出来,我忍了。
有个男人,他似乎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彼此对视一眼。我想着,就他了。
他?或许想着试试吧。
就这样,他跟着我回了家。
一路上,他找了好多话题,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这么多年的经历,怪物也学会了伪装。伪装正常,是我的拿手好戏。
果然,他并没有发现我是个怪物。
还很开心。
他告诉我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可是一直不敢对家里人说,怕大家以为他是怪物,疏远他。
我说,这就是怪物了吗?看着他愣怔的表情,我扭过头留下一句,你刚才去的地方都是那样的人,那座建筑物是他们的桥梁,每天有很多人从那里路过,没人说那个应该拆掉。
不想和他说话了,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怪物是什么,我加快了速度。
他也加快脚步,直到与我齐平。
他走得很轻快,少了刚才的沉闷。
我顺利的带着他进了家。他有些紧张,问我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呢?
我带着他进了卧室,他看起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走进来。
门窗紧掩,可是屋里起了大风,他下意识抓住了我的手。可也是这个时候,镜子里的我,走出来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们两个。
我身边的人——请允许我这么称呼,因为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看起来惊恐极了,特别是另一个我向他走进时。
抓住我的手慢慢松开了,他拼命的往外跑,我们,谁也没往外追。
他冷笑着看着我:“好玩儿吗?”
我耸了耸肩:“你要是不出来的话,也许吧。”
他面色变了,伸出手紧抓着我把我拽进了镜子。
那么像,可一切都是反的。
我被他蒙住眼睛,被他亲吻,我好高兴……这个时候,我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我们彼此被完全分割!
我,他是不同的,独立的个体!
我是时棉,他是棉时。
我把他逼得气急败坏,哄着他和我上了床……
后来的日子是那样美满。消失……谁会在意?不过是一颗小石子在大海里激起了一点波纹罢了,过不了多久,或者根本就不需要时间,就能复归平静。谁会发现我不见了?父母吗?
可我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被吓疯!
为什么?
听着警察的话,我很疑惑。我知道,疯子的世界和常人不一样,他会受到很多限制。这和我无关。但这次,那些限制都是因我而起……
可我依旧奇怪——或许这也是我无法完全做个正常人的原因吧。那个人……为什么会疯。
原因直指这座别墅吗……
那就是因为我吧。
我重重的心事瞒不过棉时。他知道。
他带着我走出去,看了那个人。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男人有个还不错的名字——苏皓白。
他每天都念叨着……别墅,两个,不可能,危险,小心……
我没能治疗他。我的出现只会让他惊恐。我想了很多办法,依旧无效,我多么希望奇迹能够降临。所以奇迹来了。
那个借宿在我身体里的人,很聪明。两天,他猜到了所有。
我知道,我的爱人有那么一瞬间不是棉时,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或许,是林先生的爱人吧。
没有他,这就是个魔咒,不管重复多少次,那个时空的我都会选择那样做。
这是一件简单的事,同时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感谢他。
现在的我,每天都和棉时在一起。偶尔想着之前的那段时光,笑着给他说了好多,他抱住我,一言不发。
治愈我的从来不是时间,没有时间可以治愈我,它是庸医,只会把我拖延至死。而那天镜子里微笑的他,才是救赎——时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