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彻底失去力气倒在地上,她本来已经昏死过去,却在昏迷中一次次被剧痛唤醒。身体还在本能的抽搐着,双手手指青紫变形,软绵绵的耷拉在身边。
眼中已经完全没有光芒,无比的呆滞。她躺在地上,瑟缩着看向许教官。
“先带去医院,就说她自己不小心,和别人打架把手弄伤了。包扎好后,关到消火室冷静几天,还敢偷手机,真是反了天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完他先一步走出去,后面两个教官一人一边,把半死不活的小白拽起来。
路过殷青锁时,许教官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你也去校医务室,让医生给你开点治疗淤伤的药。这个星期你在宿舍躺着养养伤,训练之类的就不需要你去了。”
说完就走,走路时一晃一晃,衣服下面露出的大金手链,差点没闪瞎殷青锁眼睛。
她低眉顺眼的答应了,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走路一瘸一拐的。董白露见状,赶在这个时候做好人:“叶霜降,你和殷青锁关系最好了,你就把她扶着去医务室吧。还有,明天的训练你也不用参加,我会帮你和许教官请个假的。”
“好的,寝室长。”叶霜降话不多,平常是一个比较沉默寡言的形象。被安排任务同样不说什么,上来扶着殷青锁,两人一起慢慢向外走去。
走出宿舍楼,走到拐角,躲开监控叶霜降才说:“疼得厉害吧,你怎么不躲?”
“当时的情况,我能躲到哪里去?再说就算躲了,不会被抓回来接着打吗?不如就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还能借着遮掩,少挨两下。没关系,我有分寸,是缩起来的,都是皮肉伤不重要。”
殷青锁脸上受伤了,刚好没多久的嘴角再一次被打破,导致一笑就忍不住倒吸冷气抽着疼,她闭上眼忍了忍,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
“你好像总是挨打的模样,被打的这么狠,还能叫不严重吗?你以前在家,你的父母经常殴打你吗?”叶霜降忍不住问。
平常人被无缘无故毒打一顿,不说哭到断气吧,起码会有点委屈的表情。殷青锁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给她道歉,欣然接受,不索要赔偿。给人感觉她似乎没有什么自己的情绪,如同个泥塑的娃娃一般,打就打了,骂就骂了,不在意,并不会放在心上。
“哦……不算经常挨打吧,不过是我适应疼痛了,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再说目的达成,这些事无关紧要。”
殷青锁受伤只是不会死,只是好的很快。
可是,哪怕刀枪不入,不代表不会疼啊!
每一次撕扯自己的皮囊,都会疼痛。
但是怎么说呢……习惯了吧。从睁开眼睛的一刻起,只要想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皆会一次又一次经历无尽的疼痛。
或者说,轮不到她选择要还是不要。
万恶的资本家!!
任务过程中,殴打是家常便饭,脑袋被砸碎都有过,更何况小小皮外伤。
她自己经常撕皮,撕的懒得去想疼不疼。
反正最后总不是出色完成任务了。
打她的人要么在肚子里,要么带回去做了化肥。四舍五入一下,最终赚到好处的人还是她呀。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现在算是翻车,以往疼就疼一会,这次疼要疼很久。
所以能不挨打,就少挨点,真的挨打,也还好吧。
“也是你胆子大,手快。谁都没注意,你是什么时候把她塞到你枕头下的手机,塞回她那里的,包括小白自己也没有发现。”叶霜降不置可否一笑,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我说了,我是偷东西的惯犯,手快一点可是业内的基本操作。连一点基本功都没有,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监狱的VIP用户呢?”
谁知叶霜降听到这里,反而站住脚,定定的看着殷青锁:“忽悠忽悠别人就算了,这种话是骗不住我的。你不是自己说的那种经常干坏事进监狱的人,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殷青锁问。
“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只能说是一种天赋,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也可以说,我的直觉,第六感?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天然的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靠近,什么样的人不能靠近。”
“所以你的第六感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坏人?”这下殷青锁感兴趣了。
能够分辨恶人好人,是“那里”物种的基本技能。
但人类是不会有的。
殷青锁现在非常确定,叶霜降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尽管身上有些自己熟悉的气味。
可是不一样,她不会和自己是同事,同类。
应该……吧?
“讲到这个同样很奇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很亲切,不是厌恶,不是想交朋友,好像是见到了失散很久的亲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你。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你很危险,直觉告诉我要离你远远的,越远越好。所以说真的,我也被两种感情纠结的不知应该如何去做,一边亲近,一边抗拒。”
她眉头紧皱,习惯性的舔舔嘴唇,再摇摇头:“可能,你也认为我说的是胡言乱语吧。算了,不讲这个话题,有时候我这奇怪的第六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控制,和你解释,真的说不清。”叶霜降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越想解释越说不清白。
她挺怕殷青锁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行,讲不清楚就不讲了,天赋异禀的人不是没有,你当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用来保护你的吧。”殷青锁对窥探别人的隐私没有太大的兴趣,对方愿意讲,她就听着,对方不愿意讲她就不听,很简单的事情。
“嗯。”
叶霜降松了口气,两人这会已经快走到医务室,说话声音更小了点:“你进来快一个月了吧?你爸爸妈妈,应该会来探望你。你要是想出去,到时候一定要表现得悲伤一点,说自己愿意听话,再哭一哭。好多人是用这招跑出去的,不管他们说什么要求,你先答应下来,只要跑出去再说后面的事。”
她把自己知道的经验传出去,希望殷青锁能快点离开地狱。
“不知道,随便吧,他们大概忙的没时间来看我。不看也行,本来我最近就挺费力气的,没那个心情多处理两个人。”青锁动了动肩胛骨,不知骨头有没有被踹伤,浑身上下不约而同的疼,分辨不出哪里疼的更厉害一点。
“不想出去?!”
叶霜降愕然。
在所谓的培训中心,没有隐私,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无休止的体能训练,被殴打的恐惧,足以把正常人折磨疯。
“我有事情没做完。”
言简意赅解释两句,殷青锁不太想多说:“你既然知道怎么出去,为什么还在这里?没人过来探望你吗?”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已经去世了,我是被收养的孤儿。把我送进来的人就是养父母,怎么可能还会接我出去?我大概是出不去了。”说到自己的亲人,叶霜降扶着殷青锁的手忍不住攥紧。
“这样啊。”
殷青锁没有再问了。
原主的记忆里,对叶霜降的印象不深。
只记得女孩沉默寡言,不怎么与其他人来往。总是一个人,也没见过有人来探望她,两个人没什么交集,加上原主的性子比较刚烈,哪怕后面被打的就有点精神失常,也没有放弃逃出去的想法,自然不会在意身边其他人是怎样的。
“……”
“……?”
“没什么。”
叶霜降其实是想让殷青锁问问她,家里的事情,可以对这个感觉很亲切的人倾诉一下,深埋在心中无法开口的那些秘密。那是在每一个晚上坠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把人向着更深地狱拉扯的秘密。
结果。
别人压根不问。
虽然有点失落,她只是摇摇头,不再多说。
校医见惯了受伤的人,不问缘由。直接摸了摸说殷青锁身上的骨头没有问题,全都是软组织的挫伤。给开了点消炎镇痛的药,还有一瓶外敷喷雾,让她拿回去。
回了宿舍,两人继续保持不咸不淡的来往状态。
偶尔说几句话,但不多。
小白在半个月后回来了,她不瘦反而胖了些。不对,说胖不行,应该是浮肿。走路时头低的更狠了,手上缠绕着纱布,两只手厚厚的裹起来。身上随处可见受伤的痕迹,当她晚上洗澡,脱下上衣,殷青锁清楚看到小白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一道道,高高肿起,带着密集血点的伤痕。
她是知道的。
小白爸妈来探望过。
为了防止家人看出什么端倪,在见面的前一周,给小白的食物水里全加了激素类药物。
为的是让人快速发胖,看起来在学校里面养的很好,家人当然不会担心。
话是提前交代的,小白见爸妈是在食堂,殷青锁坐在后面两排,听到了不少。
小白妈妈:“手怎么回事?”
小白:“和别人打架没打过,手是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小白爸爸:“你能耐了,让你来这里好好改造,怎么还跟别人打起架了?是一点没学好,反而学坏了,是吧!”
小白:“不是,别人先动手的。那个人经常欺负我,我也是一次没忍住,打起来了。”
小白爸爸:“你怎么不从自身找找原因,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再说了欺负你,你不会躲得远远?不行还可以找教官告状,我花大价钱送你过来,不是让你在这享受,每个月几千块钱,打水漂了是吧?”
小白妈妈:“算了算了,孩子手都打伤了,你别说她。教官,小白的手怎么样,能不能恢复好?不影响她以后考试写字吧?”
许教官:“家长不用担心,我们第一时间带她去做了处理,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小白妈妈:“那就好那就好,辛苦教官了。哎呀,孩子不懂事,真是给你们添麻烦。”
许教官:“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小白妈妈:“这是下个月的学费,还有一点心意……”
事后叶霜降说:“父母一点也不正常,自始至终,懒得问一句孩子疼不疼,被谁欺负了。”
殷青锁平静且冷漠的大口啃南瓜:“但凡是正常的父母,小白同学怎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