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锁等隔壁安静下来,才拍了拍红油猪皮冻让他暂且闭嘴,自己去隔壁看看什么情况。
差不多意料之中吧,朱三利躺在地上,意识还是清醒的,身上还能一抽一抽的动弹,两边脸颊高高肿起,一看就是刚刚吃过大嘴巴子。
见到殷青锁进门,他抽抽的更厉害了,嘴里“啊啊”的叫唤。
大概由于舌头不听使唤,说不出完整话语。他的怪叫,殷青锁那是一句都没听懂,不过看眼神里全是恐惧,想来不是在求救。
女人缩在旁边墙角,她没有哭泣,精神状况看着还好。只是盯着不远处的儿子,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悔了?”殷青锁没有先管地上还在蠕动的朱三利,先去看了看女人。
“你是谁家的冤魂,也要把我带走吗?”女人才不可能后悔,她看着穿红衣的女鬼,主动又听话的伸出手:“带我走吧……”
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呼吸都是折磨。
“我干嘛带你走,你又没招惹我。”殷青锁反而不理解了,没有去碰女人伸出的手,只是好奇的注视她的眼睛。里面和想象中一样,是灰暗的,没有光彩的,带着浓浓的死意,她可能没有想过,过了今晚还能活下来吧。
“我让你动手,只是因为感受到了你的愤怒,太浓烈了。一般来说,我很少从活人身上感受到你这样的怨恨和杀意。所以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释放一下了,压力太大,容易生病。”
她说的是真的。
再说,女人动不动手也不影响她,朱三利横竖都是要死的呗,在她看来就像一个解压玩具,顺手就交给别人打发一下时间,发泄一下压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影响她什么。
可是女人显然没有明白过来,她低头想了会。
想了想,关于以后的日子。
“我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要是早几年我就能狠下心自己动手,不至于拖这么长时间。”
或许可以提前解脱也说不准,她都已经四十好几快五十了,不知道原来的父母是否还活在世上。
她想过认命,孩子都没了多少个,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儿子。
儿子站住了,养大了,邻居都来恭喜她说终于迎来好日子。
她想,还能怎么办呢?跑也跑不掉,事情该做的也都做了,自己也害死过人。早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无辜的受害者,不如就当自己是这山里的出生,把以前的事都当做一场梦,忘掉吧。
她想,好好的养儿子,把培养成才,有他自己的出路,说不定也就解脱,能得到幸福了。
……她失败了。
女人从骨子里厌恶这山村,尤其当她发现唯一的希望儿子就是亲爹那个恶魔的翻版时,终于明白。生长在山里,仿佛被诅咒了,一代又一代传递下来的不是善,而是他们骨子里的封建,顽固不化的头脑,是血脉中都流淌着最深的恶啊!!
没有红衣的鬼。
她同样准备动手。
说到底不过是终究都无法适应罢了。
女人做不到继续装聋作哑,对身边的两个恶魔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和他们同流合污,即便她曾经把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推进了火坑。
“所以,你会把我一起带走对吧?”她充满期待的望着红衣女鬼。可以死吧,只要死亡就是解脱,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继续留恋的东西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把你一起杀了?”殷青锁眨巴眼睛。
“我不是无辜的人,我也害死过人。邻居家的女孩,当初是在我的推荐之下,我……让她嫁给了那个喜欢虐打女孩的老头,是我害死了她!这难道不应该算是,我的罪责吗?”她不是没有害怕过,只是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后来女人曾经想过很多次,当初如果自己不是说了老头的事,女孩会不会还活着?
“你害死了什么人,管我什么事?”
她还在那边深深的检讨自己,没想到等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殷青锁是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同样是人,差别如此的大?
朱老四都死到临头了,还认为自己没错,总是把责任推到各种人身上。他说最后点头的是朱德义,帮忙动手的是朱老三,还说都是媒人给殷青锁说了一个老头,他刚开始可没想!哦对,还有神公,神公做的法事,把殷青锁给牢牢的钉死在棺材里,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参与,充其量不过是没有阻拦,不过是看了几眼而已,凭什么就要杀了他?!
殷青锁:“这么说你没有拿钱?”
红油朱老四一愣:“其他人也拿了!不单单是我一个!”
“对啊!”殷青锁很认真的指了指地上,早都已经断气了,凉透的朱德义。以及朱老四背后,被砸碎柜子中露出来媒人的尸体:“所以我把其他人也杀了呀,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做事一向很公平公正好吧。”
朱老四:“……”
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狡辩,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的确是一视同仁了。
但不管怎样,朱老四都一口咬死自己不是罪魁祸首,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贪心而已。
殷青锁懒得跟人废话,说多了影响食欲。
她再看看这个一脸愧疚的女人,默然半天。
怎么会有人因为几十年前说的几句话,而惦记到了今天,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问你个事啊。”殷青锁想了想。
“要是没有你说的几句话,你觉得她家人会把她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我不知道……但当时听情况也是想要找,能够给很多彩礼钱的人吧。”
“那个老头在你们这一块,出不出名?”
“算是个出名的人吧,开始知道的很少,不过后来慢慢知道的就多了。他在我们村这边有亲戚,那个亲戚当时也在到处帮忙说媒。”
“也就是说不管你有没有说那几句话,最后这个亲戚说媒大概都会找上来,对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女人叹了口气:“你是想说,不管我有没有讲话,她最后都难逃这样的命运,可那是她家的问题,我总觉得从我的口中说出来就有一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殷青锁已经懒得听。
劝她两句是看在以前阿婆教导的份上,不要轻易去蔑视别人的苦难。
但是要是指望蹲在这里做一个好的心理医生,去慢慢的帮她解开心结,不好意思,有事,在忙,不奉陪。
“你要是这么想不开,我就再给你一个结,反正你慢慢活着吧,慢慢的纠结。”
殷青锁抓起朱三利的腿,轻而易举就把人拖着走:“你这个儿子早晚都是要死的,但那是他的寿命。你今天晚上给他端了一碗加了毒药的牛奶来,就等于提前结束了他的命,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也要记在你身上呢?”
女人当场傻在原地。
殷青锁:烦死了,本来打工就烦,遇到这种裹来裹去裹不清的人更烦!一天到晚纠结什么啊纠结,还妄想给她增加工作量,不干!烦死了!纠结的人连肉吃起来都觉得更加塞牙,不想吃!就这还想让她带走啊,她又不是干黑白无常勾魂这活,又不负责顺手牵羊带走俩人!
朱三利被拽的时候还在呜呜喳喳,不知道叫什么。殷青锁将他拖到朱老四所在的房间,直接丢在男人面前。
“儿啊!!儿子!!”看到儿子动弹不得,可怜的样子,朱老四一双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碰我的儿子,事情和我儿子没关系,他是无辜的!!”
“嗯嗯嗯,对对对。”殷青锁一边敷衍,一边从工具箱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针线。
粗大的缝衣针与粗糙的线结合在一起,就让人心生不安。
“你……你想做什么?!”朱老四秦婷只是看到了针线,心中就猛的涌起一阵不安,他拼命的挣扎着,不顾自己头上的疼痛,可惜桌子牢牢的锁住喉咙,再说了挣扎开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是个瘫痪的废人了。
“我想做什么。”
殷青锁捏住朱三利的嘴唇,针扎进去的一刻,血珠瞬间冒出来,她能清晰听到朱三利的惨叫声。
针线上下翻飞,她的手工活还是挺不错的,可能是缝娃娃练出来的吧,针脚也挺细密,一串一串的连在一起。
涌出来的血很快就被粗糙麻线吸收,本来是褐色的线变成了暗沉红色。
她的手上速度很快,上上下下不多时就将朱三利两片嘴唇牢牢的封在一起。
紧接着,她拿出订书机,手指轻巧扯起朱三利眼皮。
“不好意思啊,没有找到好用的胶水,只找到了这个,麻烦你稍微忍一下吧。我觉得这个应该要比胶水好用一点,用胶水粘皮肉的话,想想就挺疼的。”
她的身后是朱老四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咒骂声,他到最后甚至开始哭泣。
“咔嚓,咔嚓。”
订书机的声音清脆,殷青锁发现这玩意儿比针线好用多了,可惜嘴唇子比较厚,用在嘴上不太合适,用在眼皮上,刚刚好。几下的功夫,就把两只眼的眼皮全都钉了起来。
她满意欣赏了一下,还贴心的让开身子,让朱老四多看看儿子。
当殷青锁拿出铁锤和铁钉的时候,朱老四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惨遭折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儿子?他是我的亲儿子啊……”
“哎呀,行了,行了,哭什么哭啊。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啊,我不会用这招对付你的,别装了,听你哭声,听的我头疼。”
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殷青锁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
朱老四猛然一梗,哭声还就真的停止了。
女鬼的话,让他感受到了安心,知道自己不会被如此惩罚,他的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殷青锁:真特么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