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兄弟俩说什么?功臣不功臣,都是亲兄弟。”老四得意洋洋拍拍老大肩膀,说话间却是遮掩不住的自豪。
“该说还是要说的,哎……一路过来,真是给我累的够呛。”
朱德义说着,又狠狠灌了杯酒:“确切说,这几天都给你哥我累的够呛!”
“怎么?嫂子不听话,还是你小儿子又惹事,让我大哥这么烦恼?确实,刚进来我就看到,大哥你脸都瘦了一圈,气色没有原来那么好了。”朱老四又给哥哥倒杯酒,劝他多喝点,解解乏,反正晚上都是在自己家这边睡觉,喝晕了直接睡就行。
“别说了!真是给我弄的头疼,你嫂子简直就像是鬼上身了,在家里又抓又闹,跟我吵的天翻地覆,我也没办法呀,出来躲躲清净,把她给捆起来,还在家里丢着。”
朱德义闷头喝着酒,说到自己媳妇儿是长吁短叹,止不住的哀声连天:“我就是说我小儿子不应该天天在家里待着,也不和你们家儿子学学,有出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手艺!”
“他整天就知道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钓鱼钓鱼,还不知怎么回事,自个把自个给吓晕到了路边!真是愁死人了,我说他两句,你嫂子就跟我吵,说我不心疼幺儿什么冷血无情,烦死我了。”
“她前两天还不是,晚上好好起个夜,把自己给吓晕了,醒来就又说什么家里看到了个红衣服的女鬼,是你二嫂阴魂不散,来家里报仇……”
“叮砰!!”
刚说到女鬼,两人身后登时传来一声巨响,惊的朱德义差点将手中酒杯扔了出去!
回头一看,是老四媳妇!
她也不知听到了多少,居然将手里装满菜的盆都给丢到了地上,浑身抖若筛糠,站在原地不断的瑟瑟发抖!
朱老四皱眉。
看了看媳妇,又看看满地飞溅的汤汁菜肴。
他阴沉着脸放下酒杯走过去,一把抓住女人长发用力往后拉扯,拳头直接朝着女人脸上砸过去!
“败家娘们,一盆菜要多少钱?还加这么多油,你居然敢往地上摔,你这条贱命有没有老子家的油值钱?!手是不是不想要了?!连一盆菜都端不好!长得奇丑无比,干活还笨手笨脚,老子今天手给你打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他的拳头多重啊。
只是一拳,女人鼻血四处飞溅,她好像没有疼痛,不遮不掩,也不哭泣,任由丈夫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身上。
朱老四可能是嫌弃打在脸上血流太多,把他衣服弄脏了。
直接将女人推倒在地,朝着她小腹接二连三的重踹着!
“没用的东西,你还不如一头猪!”
“行了行了,她也是吓到了,没必要打的这么狠。”朱德义上前拉着肩膀,把弟弟给强行脱开,一边不断的劝着:“你总打她干什么?看看给弟妹打的多可怜,多少年了,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大哥,你别拉着我,我和你说,对付女人就不能给她笑脸!”
看着蜷缩在地,捂着肚子的女人,朱老四不屑的呸了口:“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就算是有女鬼,都不会选择上她的身!上了身,就等着挨打吧!”
“是是是,知道你对付老婆有一手,但是算了吧啊,打都打了。你也消消气,别给人打出来个好歹。再说,你哥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别因为这点事坏了心情。走走走,大晚上别吃什么菜了,整点花生米,咱们去屋里喝酒聊聊天就行。”
“打死了正好,打死了她也能换点钱,再给我娶个年轻漂亮的新媳妇。”
朱老四还是听大哥话,终究没有继续动手。
骂骂咧咧的整了点花生米跟着哥一起进屋。
“大哥,我就和你说,你对我嫂子有时候真的是太温柔了。”
“害,我是想着都多少年的夫妻了,孩子们都结婚成家,总对她动手也不好,哎,别说了。”
“你越是心软,女人就越是张狂!不赶紧树立你一家之主的威严,她今天敢和你吵架,明天就敢骑到你头上拉屎!”
“知道了知道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觉得你嫂子是个老实人,就是真的很像是被鬼上身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进屋。
朱老四媳妇还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虾米,她的脸上全是伤痕和血水。刚刚做好的菜盆就在不远处丢着,她无神的双眼看着菜热气一点点在冷风里消失,不由得想。
她要是今晚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
房门又一次开了,这次出来的是朱三利,他好像完全看不到自己亲妈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直接去院子里舀了水喝,他好像还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我爸说要给我找个大学生当媳妇,我和你说,实不相瞒,我是真的瞧不起大学生。”
“认识几个字,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了!”
“我天天打游戏,还看到那些搞女权的,骂人口买卖!”
“特么的!要不是女的识字往外跑,整的村里面能结婚的越来越少,谁乐意花大价钱买?!”
“对吧,本来问题就出在她们身上,不找自己的原因,找我们的事情!我们男的,就活该打一辈子光棍,活该娶不到媳妇吗?”
“笑死,说什么自由,不就是看中城里男人有钱吗?我和你说,我小姑就是这样,本来给她介绍好了,本地的男人,老实本分。她说什么人家年纪太大,没有共同语言,逃婚跑去城里,都多少年没有和屋里人联系。”
“我们都当她死在外面了!”
“什么啊,是年纪大了点,五十多岁吧,不过年纪大会疼人啊。她肯定就是嫌弃,别人家里盖大房子,瞧不起罢了。”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她们女人看见有钱男人,恨不得跪下去舔!”
“我告诉你,我将来娶媳妇,就和我爸一样!不听话就打,往死里打,打到听话为止……”
后面的话女人听不清了,她真的恨。
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孩子?!为什么要给那个大畜生,生出一个小畜生!!
这样的东西活着的话,将来只能是祸害,祸害其他无辜的女孩。
祸害刚刚出生的可怜女婴!
她……她……就算是拼上这条命好,她不活了,就算走,也不能把这个小畜生再留下来,继续做个害人精!!
早些年的时候,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好好教育孩子终究会变好的,可是没有越来越让人心寒,和他那个父亲简直如出一辙,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不被允许教孩子,曾经试着和儿子讲男女平等的事,该死的禽兽就要把烧红的碳往她嘴里塞,说她再讲影响儿子成长的话,就把舌头割了!
儿子。
在旁边笑着拍手说妈妈又挨打了,妈妈又挨打了!
当时为什么不狠心就杀了他们?!
女人想着,她在地上拼命挣扎,不知是不是内脏破裂,疼的挪动了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沙沙。”
她听到软底布鞋蹭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女人灰暗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鲜红的鞋子,那鞋做的还挺精致,红绸布上用丝线精致的绣着种种花纹。
像女人结婚的鞋子。
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
神使鬼差,即便知道面前出现的不是活人,她依旧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有什么好怕的。
活人比鬼可怕太多了。
“你怀疑我嫂子被鬼上身了,大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朱老四眉头紧皱:“神公是说过的,傻子魂魄已经直接被打入地府,阎王爷不会让人回来,她又怎么可能还为非作歹?”
“刚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你看看我脖子都是被掐出来的伤痕,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瘦的像干柴棒的女人,哪里有这么大力气?”
朱德义扯下脖子上围巾,露出上面的指痕。
“我差点被她给活活掐死,费了半天劲才挣扎开,到现在,我脖子还火辣辣的疼!”
“嘶……我的乖乖,下手真狠啊,大哥,你的老婆不行啊,敢对爷们动手的,都往死里打!再说凭什么觉得,她不是借着鬼上身这个噱头,专门想对你动手?”朱老四赶紧去找出来药酒给大哥,让他自己擦擦。
“我觉得,她没有这个胆子吧。”
朱德义从来病之前一边往自己脖子上擦着药酒,一边说着。
“呵,怎么没有!你的老婆,当初说让你退货,你偏不。”朱老四夹了两颗花生米塞嘴里。
“女人就不能心疼,心疼她们就张狂!是不是你十万块钱没藏好,被她给知道了,她想要你的钱才装疯卖傻,设计这一出戏,能把你掐死,还能甩锅到精神病身上。掐不死也没关系,你都觉得她是鬼上身,肯定不会过多的计较,你说对吧?”
朱老四说着说着,猛的一拍大腿!
“不好啊!哥,你现在出门,家里没人看着!会不会你前脚走,她后脚就把钱拿出来带着儿子跑路了!”
朱老四怒气冲冲,说现在赶紧给邻居打电话让看看。
可是朱德义没有任何回应。
他坐在镜子前,低着头,好像睡着了。
“哥?喝醉了?”朱老四以为哥是酒劲上来,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要是喝醉了就去床上睡。”
“咯咯咯……我没醉。”
低着头的朱德义突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笑声古怪刺耳,像一个男人捏着嗓子,在硬装女人的声音。
“哥你在搞什么鬼!”朱老四被笑声刺激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刚想跑。朱德义猛然抓住弟弟手腕,他的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硬是将脸扭到背后。
脸上全是药酒的痕迹,仿佛是学着女人化妆的模样,眉毛嘴唇都用药酒涂的黑红黑红,张口依旧是令人不适的腔调。
他另一只手捏着兰花指,尽是娇羞的搭在耳边:“老四~你看看,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