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冬日天寒,大冷天的没人出门,百姓们都在家里猫冬。
姜玉珠在北地的生意皆由重阳打理,她只需要负责看一眼账册对账。
现下家里买了新下人,琐碎的活计交给龚管事,姜玉珠乐得清闲。
房内,已经生起炭火支上烤架,各色肉串摆满整整一大桌子。
严临不止一次跟着蹭吃蹭喝,主动上手帮忙。
约莫半刻钟,三瘦一肥的羊肉开始滋滋地冒油,肉逐渐变成浅淡的金黄色。
众人围炉,有说有笑。
龚淮真没想到,作为罪奴被流放北地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主家。
“那小的就先来给夫人助兴,唱一曲南边的小调。”
龚淮开嗓后,房内陷入安静中。
南边的方言红鲤听不懂,不过不妨碍她欣赏,肯定道:“没看出来,龚管事唱小调怪好听的。”
其中一个被改名为红樱的丫鬟道:“那是,龚管事以前在戏班子学过。”
龚淮家里穷苦,他几岁爹娘便把他送到戏班子学艺,只可惜后来班主亡故,戏班子也散了。
辗转之下,龚淮这才卖身进府,从一个小厮熬到管事。
一曲毕,众人说说笑笑,气氛热烈。
姜怀庆吃上羊肉串,再喝上几口小酒,只感觉飘飘然。
“二哥,你和郡主的亲事有什么打算?”
姜玉珠打听过,北地嫁娶习俗与京城不同,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
尤其是在城北大营里,一切从简。
尽管如此,该有的排场也要有。
手中握着爹姜福禄给的二十万两银票,姜玉珠提议道:“不如就定在大年三十那日,咱们承包所有将士的年夜饭,如何?”
“那现下写书信给爹娘,怕是来不及。”
姜怀庆认为提议不错,问题是他手上没那么多闲钱。
城北大营几十万将士,年夜饭有鱼有肉,细面馒头管饱,再加上酒水,糕饼和果子,粗略一算,至少要几万两。
姜家没分家,姜怀庆支出一大笔钱,至少得知会爹娘一声。
姜玉珠了解到自家二哥的顾虑,神秘地眨眨眼道:“银钱上的事你不用担心。”
将士们都是郡主手下的兵,说是娘家人不为过。
爹姜福禄准备的银子,原本也是给将士们的军需,这般以成亲的喜宴为由头把钱花在刀刃上,将士们也能念姜家的好。
“郡主身上有伤势,二哥你好好照顾她,采买的事交给我来办。”
姜玉珠大包大揽,还有月余的时间,很多东西边城不够,还要从周围的城池调配。
一晃进入腊月,边城滴水成冰。
刚换了主家几日,下人们每日吃吃喝喝,原本干瘪发黄的脸颊也变得饱满起来。
正赶上边城大集,天刚亮已经人满为患。
姜玉珠走在中间,黄大力和黄小妹作为左膀右臂,为她抵挡人流,其余的下人紧随其后。
“奴婢从没见过边城有这么多的人!”
红鲤刚进入人群,就被一个身材壮硕的大娘撞的一趔趄,她身子歪了歪,又被身旁的一个婶子扶正。
婶子道:“人多连落脚地都没有,不怕摔倒。”
有官差维持秩序,队伍行进的速度缓慢。
集市在一条街市,两头紧窄中间宽阔,等大批百姓进入两侧的店铺,摊位上也就没那么拥挤了。
“刚出炉的芝麻饼,葱油饼,椒盐饼,一文钱一个!”
“细白面的大馒头,两文钱三个!”
“大肉包子,肉馅满满的,两文钱一个喽!”
一行人路过卖主食的摊位,摊主揭开大蒸锅,顿时杂糅肉香的热气飘散,引得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吸了吸鼻子。
在北地,进了腊月就是年。
集市里穿梭着挑着担子的货郎,大多是南边来的俏货。
用于洗脸洗漱的澡豆子,女子擦抹防冻伤的香膏,还有红头绳,绢花,香粉,荷包香囊帕子,林林总总几十样。
小娃子骑在爹娘的脖颈上,一脸新奇地到处探看。
看到卖糖葫芦的,当即兴奋地咽了咽口水。
一年到头,老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怕再穷的人家,过年也要割肉包一顿饺子。
有些吃食平日里舍不得买,哪怕再抠门的人,年底也会变得大方起来,只为过一个肥年。
“夫人,您吃糖葫芦吗?”
黄小妹摸着夫人给的铜板,总想回报。
日头下,一颗颗红山楂被糖霜包裹得晶莹剔透,上面沾了点点芝麻,引人食欲。
小贩做了几种样式,有糖葫芦带夹心,中间夹了红豆沙,更是酸甜可口。
“俺的糖葫芦是最贵的,要三文钱一串!”
一个骑在汉子肩膀上的鼻涕娃子拿着糖葫芦对姜玉珠炫耀,他舔了一口,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真好吃,真甜!”
姜玉珠囧了囧本想拒绝黄小妹,她瞬间改口道:“吃,咱们都吃!我来两串,你们随意,管够!”
红鲤拿着荷包递给黄小妹,黄小妹一口气买了二十几串。
小贩见是一笔大生意,笑眯了眼。
拿到糖葫芦,姜玉珠咬了一口,内里已经去核了,她吃这串中间夹着糯米糍一样的夹心,吃起来糯叽叽的。
她拎着糖葫芦,对小娃做了个手势。
谁料,鼻涕娃愣愣地盯着姜玉珠手里那串,随即咧嘴,哇地一声哭开了!
“爹,我也要那种!”
小娃看向自己手中的,顿时感觉不香了。
汉子一把拍到小娃的屁股上,训斥道:“一串糖葫芦能买好几个糙面馒头了,你还没吃完,吃着眼里的看着锅里的?”
“呜呜,我就吃我就吃,那个怪姨母都拿了两串!”
小娃被揍了,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在汉子肩膀上撒泼打滚。
姜玉珠本想逗弄下小娃,做好人好事把另一串糖葫芦送出去,听闻对方称呼,她对着小娃做了个鬼脸道:“小屁孩!”
叫她怪姨母,那糖葫芦肯定不能给了!
姜玉珠自己吃不完,就寻了个看着乖巧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送出去。
小丫头受宠若惊,嘴甜地道:“谢谢漂亮姨母!”
瞧瞧,小屁孩称呼她是怪姨母,小丫头则称呼漂亮姨母,高下立见。
见小丫头拿走了糖葫芦,小屁孩瘪了瘪嘴,哭喊声震天,引得周围人频频看过来。
姜玉珠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最终无奈投降,把红锦的糖葫芦征收,送了过去。
她算是怕了爱哭的熊孩子,姜玉珠不禁想,若是将来有子嗣,她的儿女不会这样吧?
此刻,姜玉珠突然觉得,生个缩小版谢昭其实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