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低下头,半晌后宣纸上多了一张草图,标记的字洒脱大气,又带点他身上的清冽气势。
谢昭开口,面色极为从容,言语不愠不怒:“夫人,这一家包子铺是三日前开的,赵粉蝶却偏生在包子铺走失,不是简单的失踪案。”
“老爷怎么知道包子铺是新开张的?”
姜玉珠凑过去仔细端详,包子铺周围的铺子名字都被谢昭写出来,与碧云说的有些出入。
良安听到后,很是得意地炫耀道:“夫人,碧云太惊慌许是记差了,但是老爷绝不会记错。”
谢昭任京兆尹几年,走遍京城里每一寸土地。
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城东还是城北,每一间商铺都记在他的脑中。
包子铺开张之前上档子,谢昭的记忆也会更新,说是京城活地图不为过。
碧云努力回想:“奴婢记得羊汤铺子旁边是点心铺子,与谢大人所画分毫不差!”
谢昭缓缓转身,面色不变:“夫人,为夫推测不错的话,包子铺或许已经关门大吉了。”
碧云发现赵粉蝶失踪,最先反应是在附近找人,又去包子铺打探。
假设包子铺作为赵粉蝶失踪的最后地点,为把人弄走定会想法子遮掩。
如此,耽搁了最佳救人时间。
姜玉珠面色苍白,虽说心里认同谢昭的话,她仍旧挣扎地辩解:“老爷,或许只是个巧合。”
谢昭眉心蹙起,眼神闪了闪:“不是巧合。”
良安冷眼旁观,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
难怪老爷成亲几年孑然一身,一点不会讨夫人欢心,还不如他一个做下人的!
赵粉蝶是夫人的好姐妹,这个时候老爷就该说好听的话安慰,成为夫人的依靠!
良安别提多操心了,主动帮忙找补:“夫人,老爷的意思是,赵小姐可能因为琐事耽搁,得知咱们找她,定会先找回来送信。”
谢昭沉下脸来,眼色冷厉:“遇见困难要直面困难,哪怕言语上缓和几分,依然更改不了事实。”
北街的包子铺东家是一对亲兄弟,开了十几年,因为馅料味道好,生意红火。
前段时日,兄弟二人突然欠下赌馆一大笔银子,不得已忍痛卖掉铺子。
京兆尹衙门官差与兄弟俩相识,得知内情后,怀疑兄弟俩被算计。
昨日衙门刚接下案子,眼下正在调查中。
一个巧合是偶然,诸多巧合叠加,必定是有预谋的,一旦存着侥幸心理错判,后果严重。
“幕后黑手要么有所求,要么……凶多吉少。”
如果背后之人与赵粉蝶有仇怨,己方找人所耽搁的时间,足够撕票了。
谢昭解释后,双眸微沉训斥道:“良安,不要误导夫人。”
良安:“……”
他哪里是误导,他是在缓和紧绷的气氛。
老爷不但不领情,还把他教训一顿,良安心里苦。
受委屈怎么办?当然是向老夫人沈氏告状,良安作为知情人,他还准备仔细地提一提这些年老爷对夫人的疏忽。
比方,新婚夜进宫,连个洞房花烛都没有。
“老爷,你训斥良安做什么?他只是想安慰妾身几句罢了。”
姜玉珠为良安做主,良安更感动。
瞧瞧,做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夫人真的好,哪怕手下很蠢犯下错处,夫人不打不骂,做好了还会夸奖,给好处。
良安看向红锦,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投靠夫人了!
不知不觉中,谢昭已经众叛亲离。
“老爷,既然对方大费周章地掳人,必定有所图。”
姜玉珠是想得到心里上的慰藉,在谢昭接连不断的冷水泼下来后,她清醒了。
半个时辰后,城北有消息传来,包子铺打烊,官差前往搜查,人去屋空。
手下回禀道:“大人,包子铺有暗门通往小胡同,赵小姐应是被从后门带走的。”
姜玉珠听后,心存的最后一丝丝侥幸心理也没了。
谢昭派手下去找目击者,奈何北街人流过大,临近午时没有半点消息。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热风燥人。
书房内,姜玉珠坐立不安,站起身来回踱步,手心见汗:“碧云,你家小姐可得罪过人?”
坐以待毙等待幕后之人谈条件不是办法,必须主动出击。
姜玉珠仔细回想,赵粉蝶的确从赵家脱族了,但是赵家人大费周章地买下包子铺只为掳人,很说不过去。
想要抓赵粉蝶,只需要骗一骗就行了。
不是赵家,难道是纪家?
“老爷,你说会不会是纪承运干的?”
与赵粉蝶相熟的人家不多,有大过节的更少。
谢昭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夫人怀疑他?”
纪承运为人蠢笨,不过是酒囊饭袋之辈,绝对没本事安排得如此缜密。
再者说,和离后,赵粉蝶与纪家没有牵扯。
姜玉珠揉揉眉心:“老爷,我以为你从不会轻敌,没想到也有瞧不起人的时候。”
纪承运不聪明,保不准得到高人指点。
“轻敌?”
谢昭翻动手上的书卷,语气无甚波澜,淡淡地道:“他配吗?”
不提才学,纪承运因肾虚被传到京城人尽皆知,与这等人渣相提并论,谢昭总感觉在被人指着鼻子痛骂,他回到书桌前,垂眸不语。
房内,无人再说话。
姜玉珠瞟了一眼,心道:完了,这是恼了。
眼下还在用人之际,姜玉珠只得哄着谢昭:“老爷,妾身可没有把你与纪承运对比的意思,他给您提鞋都不配,比不上良安十分之一的聪明才智。”
一旁,良安赶紧认同地点点头:“夫人说的有道理,再说了,纪承运被酒色掏空身子,还要靠春风一度散那等虎狼之药维持,老爷绝不会这般废物!”
良安一句道破,谢昭面色好看了一些。
身为男子,有些尊严不能丢。
姜玉珠:“……”
成亲三年多,谢昭到底行不行,她真的不知道啊!
姜玉珠猜测,谢昭没准也不行,所以借口公务繁忙能躲便躲,只是为了脆弱的自尊心罢了。
行,捧着他!
姜玉珠言不由衷地道:“老爷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瑕疵,身带贵气,英武不凡,不像纪承运,一眼看上去便是獐头鼠目的小人!”
谢昭拿着毛笔的手顿了顿,心中莞尔:“还有吗?”
他家夫人好会说话,应该多说些,谢昭很期待姜玉珠夸出花来。
姜玉珠噎住,有些不可置信,她夸的还不够?
“老爷,您的优点和妾身对您的崇拜之情,岂是苍白的言语可以描绘清楚的?”
正事要紧,姜玉珠知道求人帮忙是要给点好处,她不知道给谢昭什么。
谢昭状似无意地道:“听说夫人会写话本?”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眸中闪过的笑意,暗示得很明显。
夸不了那么全面,那就写出来。
姜玉珠很快领悟到谢昭的意思,心里骂了几句祖宗,表上答应得恳切:“老爷,您怎么知道妾身正准备写夸赞您的话本?”
不平等条约都答应了,姜玉珠自然卖个人情。
于是,谢昭再次落下风,他家夫人这打蛇随棍上的机灵劲,绝对是独一份的。
良安挤了挤眼睛,他作为贴身小厮,咋不知道老爷这么好,夫人捧过头了!
而且老爷刚训斥过他,实话实说不要误导人。
夫人夸赞的那些言词,老爷相信了难道不是自欺欺人?
“其实……”
良安正要站出来拆穿,却被红锦先一步拉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