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御史不想与姜福禄继续走动,奈何姜福禄早已把他看穿,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动不动搞事来检验二人的关系。
这次,卢御史学聪明了些,主动站出来道:“皇上,确有此事,不过匕首不在臣手里,而是送给了李德。”
萧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卢御史不必解释,而后对卫首辅道:“匕首是谁的证明谁是凶手未免有些不严谨了,朕能理解卫首辅痛失爱婿的心情……”
卫首辅把话咽到肚子里,贾兴林早该死,做他女婿也配?
场面纷乱,众位大人凑在一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至于凶手是何人,无人敢猜测。
姜福禄扫了一眼,靠近卢御史身侧小声地道:“你刚对皇上说匕首送了李德,李德是谁?”
“从七品小官,我小舅子。”
卢御史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姜福禄以为他就没有可坑的人了?
只是李德官职太低,没有跟到行宫来的机会。
姜福禄捋了捋胡子,在脑中搜索:“卢御史,李德在从七品的位置上有几年了吧?”
姜福禄主管吏部,管理百官考评,他恍惚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
有些官员勤勤恳恳,做事稳妥,因为上头无人不会逢迎拍马,导致迟迟升不上去。
卢御史感叹道:“难得姜大人还记得。”
他那小舅子,才貌平平,放在京城里一点不显眼。
姜福禄盯着卢御史看了片刻,琢磨卢御史也是个有心眼的,既如此不如卖个人情:“李德勤恳,这官位是要动一动。”
朝中卫首辅门生遍布,姜福禄看着风光,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每次早朝上争斗被穷酸书生围攻的时候,姜福禄都想动手。
自己人,还要多拉扯一把,人多力量大。
卢御史的理解是:李德官位太低加入不了小团体,等官职高些可以混到早朝的队伍,才好为己方一派冲锋陷阵。
就算打不过,有个替罪羊也好。
罢了,好歹得到了实惠。
姜福禄和卢御史双手击掌,一拍即合。
卫首辅看二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格外刺眼,对皇上鞠躬道:“皇上,贾世子惨死,臣斗胆要一个说法。”
此案必须水落石出,给勋贵人家一个交代。
哪怕再不待见贾兴林,贾兴林也是卫首辅名义上的女婿,理应出面。
萧赦抿唇,不怒自威道:“严查!”
在没查出勋贵人家背后黑手之前,萧赦从未想过打草惊蛇。
总有些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浑水摸鱼,使得局面更糟糕。
萧赦见有个老头在贾世子的尸身周围转悠,催促道:“可有线索?”
“回皇上的话,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仵作还没有赶到。”
皇上到行宫来,总不能带仵作上朝。
正好附近住着个老仵作,被大理寺卿徐平派人给抓来了。
老仵作已经花甲之年,眼睛有些花,暂时给不出答案。
“皇上,护卫搜查牡丹园,在距离贾兴林死亡地点几米远,发现了这个。”
有人将一个耳坠子包在帕子里托起,笃定地道,“臣已经问过,确认是谢夫人的耳坠。”
姜玉珠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这才察觉到在逃跑的过程中,丢了一只耳坠。
姜福禄和卢御史对视,颇为为难,他总不能说耳坠是女儿送他的吧?
现场静默,鸦雀无声。
谢昭给了姜玉珠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上前一步,神态矜持又带着几分冷淡道:“的确是玉珠的耳坠,臣一直在寻找。”
卫首辅露出一抹诧异,而后用就事论事的语气道:“姜玉珠出现在牡丹园,谢大人还想怎么辩驳?”
“什么意思,牡丹园不是人来的地方?”
姜福禄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女儿搅合进来,他要胡搅蛮缠了。
谢昭停在原处,目光晦涩:“臣与玉珠在牡丹园散心,随后回了房。”
萧赦眼皮抽了抽,不愧是他的元和,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看众位大人一脸八卦,估计又想歪了。
“不管如何,眼下急需仵作,而不是引得众位大人相互怀疑。”
萧赦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大理寺卿徐平身上。
徐平直呼倒霉,抖了抖道:“皇上,臣一人恐怕是……”
见此,谢昭主动请缨道:“臣可以。”
卫首辅不太情愿:“皇上,谢大人还没有摆脱嫌疑。”
有嫌疑的人为死者验尸,确定不是毁灭证据?此举难以服众。
众位大人商讨后,认为卫首辅说的有道理。
“皇上,那在场可用之人只有臣妇了。”
姜玉珠已经动作麻利地戴上手套。
手套本是用来烤肉的时候防止烫伤,没想到率先派上用场。
卫首辅翻个白眼又要反对:“你们夫妻俩有什么区别吗?”
姜玉珠的耳坠留在案发现场,嫌疑更大。
卫首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姜玉珠火了:“不如这样,卫首辅您来验尸?”
若不是背后那人算计了姜玉珠,当她爱管闲事?
懒得废话,姜玉珠蹲下身仔细观察贾兴林的刀口。
谢昭见此围上来,尽量用身子挡在姜玉珠面前道:“夫人,不可距离太近,有尸毒。”
谢昭极为碍眼,姜玉珠看不到刀口,无奈地道:“你让一让。”
她是验尸,不是验谢昭。
谢昭迟疑片刻闪开身子,很自然地在贾兴林下身又蒙了一块白布,确保万无一失。
目睹这一幕的众位大人:“……”
谢昭这是什么操作,平日里姜玉珠声名狼藉他没表示,现在和一具尸体讲男女大防了?
接下来夫妻俩联手摆弄尸身,众人再次看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京城那些离谱的传言都是真的!
“夫君,你看出什么了?”
姜玉珠拔出匕首,检查刀口的方向,初步有了定论。
谢昭眉头紧锁,半晌后道:“刀身没入心脏,这流血不正常。”
“是了,妾身发现两个问题。”
姜玉珠靠近谢昭耳语,众位大人听不到,挠心抓肝,恨不得凑到二人身旁。
谢昭被提点后,再度检查刀口,对姜玉珠轻轻点头。
“谢大人,谢夫人,你二人打什么哑谜,倒是说啊!”
徐平最先忍不住,他压根没看出问题。
贾兴林被匕首一刀致命,如果没有目击者,根本无法查找真凶。
周遭留下的脚印,早已被破坏掉。
“徐大人,稍安勿躁。”
谢昭请皇上和众位大人上前一步,仔细勘察。
刚刚,姜玉珠是拜托他这个做夫君的出手,帮她遮掩锋芒。
谢昭说出结论:“贾世子的死有两个凶手,所见的匕首没入,并不是致命伤。”
话音刚落,众位大人炸开锅了。
徐平最先呵斥道:“谢大人,您听听您说的话自己相信吗,简直荒谬!”
匕首扎入心脏不死,除非贾兴林异于常人,多一条命。
“谢大人,那凶手是何人?”
萧赦对谢昭一百个相信,玩味地勾唇。
这个案子如他所想,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