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带着侍女,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头覆盖一层布,“是发育成型的男胎,郡王可要瞧瞧?”
宇文晏摆手,“埋了罢。”
“是。”
宇文晏对太医道:“再给她诊诊脉,她是东顺公主。”
两名太医会意。
苏迦、华凰二人的身世流言传得太厉害,苏皇后再也瞒不住,真正的公主是苏迦,华凰公主是魏王后人,当年的魏王一脉常出天才,没有人不信,反而有不少人觉得,这才是应当的结局。
朝堂上,近来有不少臣子上书,恳求皇帝宽恕华凰公主,允其认祖归宗,她为大周所做的贡献不能被抹灭,造大盐田,献黄金谷,哪一桩都是大功一件。
苏迦昏迷的时候,宇文晏对外宣布:苏氏因动胎气早产,母子双亡。
崇熙帝听说时,不由得细细地审视、打量着宇文晏,“母子双亡……”
“苏迦与臣解除婚约,太过奇怪,苏迦没了,但宇文皇族的东顺公主还在。从此之后,她只是东顺公主,是臣的族妹。”
崇熙帝吐了一口气,“你能如此想甚好。”
宇文晏抱拳道:“我能去宫狱瞧瞧李翠芳?”
崇熙帝实在想不出来,宇文晏见李翠芳做什么?
宇文晏道:“臣是好奇,华凰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就在我以为她会大展抱负时,她出家了。以她之才,若能为大周所用,定会造福苍生。”
崇熙帝道了声“去罢”。
宇文晏退出养心殿。
苏迦迁往皇帝赏赐的宫殿之中,她封号“东顺公主”。
赵贤妃挑选了十几名宫人进入漪澜宫服侍。
她醒来后,一个字都不说,曾经相熟的侍女只两个心腹还在,但却已经改了名字,身边全是一群陌生的宫人。
苏迦,不再是燕郡王府的苏夫人,而是“东顺公主”,本名宇文晓。
“宇文晓”,这是皇帝赐的名讳,因着其他公主都是晓诗、晓蕊,她就唤作宇文晓。
她布局那么久,却最终失败了。
李小晴被抓下了宫狱,不该说的,该说的,全都倒出来了,也是因宫中查实后,崇熙帝赐死苏皇后。
燕国公府苏家现下吉凶未卜,但想来不会好受。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对燕国公府亦是有感情的,只是燕国公府苏家与苏皇后混淆皇家血脉,罪不容恕,此次的惩罚不会轻。
宇文晏与她如此相爱,可到底走到了尽头,皇家是不会允许族中兄妹通婚,他们的过去蒙上了“耻辱”的东西,宇文晏亦会忘了她。
她懂他,他一定会忘。
她明明还活着,却得看他娶旁人为妻,最后生儿育女,从此之后,他们成为陌路。
宇文晏一路到了宫狱,在宫人引领下来到李翠芳的牢门前。
李翠芳双手伤痕累累,一看在审问时就曾受过重刑。
她看到宇文晏,惊呼一声:“燕郡王,父皇原谅我了吗,我……”
宇文晏冷声道:“你是仁和县李仕甲之女,冒充皇家血脉,若是当真追究起来,灭你李家六族都不为过,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被发现时怕极了,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抓走了她,公主身份带来的殊荣没了,只余下现在的落魄。
宇文晏道:“今日我来,只问你一件事,华凰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李翠芳歪头看着宇文晏,用手撩了一下,“我现在美吗?”
宇文晏粲然苦笑,“华凰才是真正的皇家贵女,你……装不出来,你的骨子里都是低溅、卑微。”
他宇文晏做过一次畜生,不会再行这样的事。
他与苏迦的婚姻如此不堪,只要一想到,过往的痴情对的是自己的族妹,他就厌恨自己,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宁可说苏迦母子双亡,也不愿再面对现在的宇文晓、东顺公主。
宇文晏转过身去,“来问你华凰是怎样的人,小王真是多此一举。”
如此庸俗、不堪的李翠芳,根本不懂华凰那样的人。
李翠芳做过暗昌,曾是周勖、苏远之辈的玩物,却被苏家变成了“东顺公主”,换作是他,也绝不会宽恕苏皇后与苏家之罪。
风云突变的皇家,先是崇熙帝以“混淆皇家血脉,欺君罔上”的罪名赐死苏皇后,再是围困燕国公府,之后便是燕郡王宣布苏夫人动胎气早产,母子双亡,备了棺木厚葬苏夫人。
苏皇后死,苏夫人亡,燕国公府走上末路?
苏夫人没了,宫里的东顺公主还在,多了一个宇文晓。
宇文晓躺在榻上,定定地望着漪澜宫的屋顶,姑母没了,燕国公有难,可她认祖归宗,是大周皇族的大公主、东顺。
东顺,恭顺,当初她就知道这个封号的原因,这般随意的封号是给她了。而当初太上皇给华凰订立封号时,可是动用钦天监与礼部,从数个封号里选中“华凰”为封号。
她凭甚要李小晴用过的封号,那是个冒牌货,可她却是真正的皇家血脉、金枝玉叶。
郑淑妃在苏皇后死前,知晓了自己一双儿女的事,此刻正带了心腹仆妇去五公主的寝宫。
她的女儿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但凡养了男宠、面首的公主,有几个寻得良缘?
当年太上皇的福安公主是因未婚就养面首,声名俱裂,令群臣避之不及,但凡有些家世的,都不愿娶,最后西凉国请求联姻,被太上皇许出去了,嫁到西凉不到半年便病逝。
必是西凉人知晓她以前的事,故意给折磨死的。
福安公主没了,朝廷也未提及。
大周皇族是要面子的,为什么华凰公主在文人、仕林之中的名头那么盛,如今群臣听说她出家为尼,无不惋惜、可惜,甚至还有谢丞相、杨学士等人求情,希望皇帝恕其之罪,能允她认祖归宗,恢复她公主身份。
崇熙帝气得喝问:“朕几时剥夺过华凰的身份、封号?何来恢复一说,她是魏王后人也罢,是朕之女也罢,那都是皇族中人,是皇家金枝玉叶?”
她未剥夺公主封号、身份,可人家似乎不需要这些,已然出家,行事太快,爆出来时,她已经削发为尼,自己买了一座山头,自己做了无心庵的庵主、师太,还将一个小小的尼姑庵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这般行事,必是前后思量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