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内监给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嘉德帝摇了摇头,“司马家一求,太子就让他们领差,这就是他们护卫的,晴儿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他往后翻,后面的文字没有了。
怎么就没了,后面的内容呢。
人现在如何?是解毒了,还是没解?
嘉德帝道:“去!派个人去东宫,问问太子妃,嫡郡主现下如何了?”
刘内监唤了一个小太监过来,细细叮嘱了几句。
嘉德帝摇头,“太子就不该让司马纲做寻人使、护送使。”
刘内监将嘉德帝需要的颜料、画笔摆好,这是他近来的习惯,看完画本子,他会配上绘图。
嘉德帝绘出一个女子遇刺受伤的画面,绘出大门,在门侧站着司马纲,越绘越是生气,若是司马纲真心护人,焉会护不住的,他是不是故意的。照话本子上描述的场面,写得很是逼真。司马纲为何不阻止李小姐主仆,两个弱女子,只需一声令下,就能赶走,却任由她大闹,吸引百姓围观。
难不成,是司马纲知道李小姐要道出当年苏晴与狗争食的往事,想借此事羞辱苏晴。
如果司马纲真有此心,此子委实可恶,这是让百姓看他孙女的笑话,便是看皇家的笑话,苏晴就是一个弱女子,他这般欺负她是为何故?
嘉德帝绘完画,想了太多,这其间缘由多少亦能猜出当时司马纲的想法。
“司马家一肚子私心,也就太子将他们当成一回事,广平王与司马家的人一般无二,这样的子孙如何堪当大用?”
嘉德帝越想生气,“皇后在世曾念叨,要寻回晴儿。司马纲领差时信誓旦旦,未入京城,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想看晴儿出丑,以便替广平王打压。嫡就是嫡,就算晴儿是女儿家,那也是太子唯一的嫡出……”
刘内监垂首,嘉德帝是真的心疼苏晴,李翠芳其心可诛,专揭人痛处,往人伤口上撒盐。
嘉德帝生气了一场,直至去东宫的内侍禀道:“启禀皇上,奴婢回来了。”
“大郡主如何了?”
“回皇上话,太子妃说,大郡主已往洛阳,宝鉴大师正在给大郡主解毒。”
嘉德帝道:“人无大碍?”
“受伤中毒,需要静心调养,奴婢过去时,太子妃正令内侍、宫人拾掇,准备明日前往洛阳照看大郡主。”
嘉德帝默了片刻,“太子妃要去洛阳?”
“是,东宫内务暂由郑良媛打理,太子妃已呈递文书,请求玉贵妃擢升郑良媛为郑良娣。”
太子妃是不争不抢,可她却不是糊涂人。司马纲的小心思如此明显,这次定是怒了,多少年了,她未提擢升郑良媛位分的事,现下提了此事。
太子妃只得这一个女儿,还是幼年失散,她又没儿子,司马家却对她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女儿下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嘉德帝轻哼一声,“郑良媛要协理东宫内务,这位分是得提提才好看。刘伴伴走一趟怡春宫,告诉玉贵妃,太子妃奏请为郑良媛升位分的事,允了,将良娣玉碟、赏赐发放下去。”
刘内监应答声“是”。
司马良娣逝了八年,她在世时,便已失宠了。郑良媛得势至今有近十四年,膝下更是诞育一儿一女,真可谓儿女双全。
有母亲庇护的儿子,自是远胜无母者,司马家连谁是真正的对手都没理清楚,盯着一个郡主下手,简直是不可理喻,目光短浅。
嘉德帝道:“起驾怡春宫。”
*
怡春宫。
玉贵妃芙蓉面上含浅笑,即便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亦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皮如雪,眉眼如画,一身的风韵少有人及。
“臣妾拜见皇上。”
“爱妃请起!”
嘉德帝扶住玉贵妃,最近半年总有些力不从心,美人如花,房里温存少了,更多的是言语间的慰藉,少时夫妻老时伴,他如今已是五十多岁,而玉贵妃还像是嫁给他不久。
两人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移坐到大殿正中的软榻上,嘉德帝依旧握着玉贵妃的纤纤柔荑,“太子妃呈了为郑良媛晋位分的折子?”
“是,臣妾正要请示皇上的意思。”
“允了罢。”嘉德帝吐了三个字,“郑良媛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位分早该晋了。听说太子妃要去洛阳照顾负伤中毒的大郡主?”
照着规矩,郡主失散,现下寻回来了,回到京城,还得通过宗室认证,首先是容貌辩识,其次还得滴血认亲,可这些验证仪式未经过,嘉德帝便要认下了,这与他早前想的可不一样。
嘉德帝道:“朕不管荣王府与东宫私里如何相斗,宇文晴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告诉荣王,晴儿负伤中毒无论是否与他有关,朕不希望他再伤晴儿,也不得在太子妃去洛阳前后给太子妃母女惹事。”
他过来,不是为了探她,而是为了说这事。
嘉德帝看着玉贵妃的样子,便知她心里不快,“当年若不是太子坚持,秦王府早就消失在六王兵变中。太子妃的儿子没了,女儿流落民间。荣王斗错了敌人,男人斗男人,他盯着一个没有儿子的可怜女人作甚?”
太子妃没有儿子,根本没有畏惧?
皇帝的意思是说,他们从来就斗错了?
嘉德帝摇了摇头:“告诉雄儿,别再伤太子妃母女俩,唉,昨儿朕又梦到独孤皇后了,他指朕鼻子哭骂呢。爱妃,当年皇后离逝,你是知道的,她到临终可都念着要替太子妃寻回女儿呢。别让朕为难……”
玉贵妃明白了他的意思,嘉德帝一生最敬重的便是独孤皇后,这是他的挚爱,“臣妾会约束好雄儿。”
“你明白就好。”嘉德帝扫视宫中,“今儿朕留在你宫里用午膳,陪朕下下棋。”
*
洛阳,无名别苑。
一轮黄橙橙的弯月从云层里出来,没有往昔的皎洁、明亮,弯月周围漾着一层如雾的光环,仿佛要割断缕缕云纱露出笑颜,淡淡的月华给屋外的景物拢了一层柔光,隐隐绰绰,远远近近的房屋、景物,就似浓墨勾勒的影子。
古城洛阳在月光下,就似一个昂立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