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丞停下了吃饭,他记得李翠芳说过,嫡郡主选择了公开自己的成长经历,还说一个谎言就需十个、百个甚至无数个谎言来圆谎,她不屑这样做。
东宫派的大臣,怎会让嫡郡主污了名声,这可是讨好太子夫妇的机会,所以,田师爷看到了机缘,他出手了,他是想将不利嫡郡主的一切变成最大的大利大益。
“在他们的故事里,我与你娘如何?”
李青松道:“故事里倒未提及父亲母亲,只是妹妹成了不辩是非黑白的昏主,暴戾、刁钻、阴狠,什么用簪子扎人,盛夏三伏日头下,罚人顶一盆水,不许洒出一滴,只要洒一滴就要挨一耳光。桃儿、杏儿成了挑拨是非,居心叵测,只知一味讨好主子,颠倒黑白的恶婢、奸人。”
李县丞心里连连哀呼:完了!这一回李翠芳的名声全毁了。
到时候,故事桥段传出去,她哪里还有好名声,那就是恶女、狠人,但凡有些名声的,绝不会娶她。
女儿名声毁了,既然牛狱头想结姻,不如将李翠芳许给他的小儿子,“青松,你可听过牛狱头的幼子,真有读书天赋?”
李青松默了片刻,“姓牛的?”他若有所思地道:“县学里,确实有个叫牛长南的后生,虽与我同岁,县学的先生们多有夸赞,听说今年就要下场考童试,是我们这批里头学问最好的。”
李县丞道:“此子真有如此好?”
“学问好,人亦聪明。”
李县丞拿定了主意,既然牛狱头有此心,而他女儿的名声已毁,且将李翠芳许配给对方,两家成了儿女亲家,又是他女婿,他就多指点指点学问,牛狱头总得为他清白多加奔走。
只是要填补亏空的银子,这还是另作谋划。
李县丞道:“我欲将你姐许配给牛长南,你觉得如何?”
李青松凝了又凝,牛长南似乎比略长几个月,若是此人做姐夫,他们就能成朋友,“父亲,牛长南我瞧过,生得清秀,听说家里的条件亦不错。”
李县丞放下心,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待他用罢了饭,李青松收拾碗筷。
李县丞道:“请狱头进来。”
“是,父亲。”
牛狱头又回到牢房间。
李县丞悠悠轻叹一声,“长幼有别,我膝下长女今岁腊月及笄,确实到议亲之时,刚才青松说,牛长南颇有读书天赋,你的幼子便是他?”
牛狱头笑了起来,嫡长女自来颇得看重,若是幼子订了这门亲事,有李县丞指点学问,未来也差不了,“正是。”
李县丞道:“好,你有此子,未来必有后福。回头我写一封信,你带着媒人和信去见我夫人,为两个孩子议亲。”
牛狱头抱拳道:“往后你我就是亲家了。哈哈……”
若不是李翠芳的名讳尽毁,他是不会将女儿低嫁的,“既然你我是亲家,我也不瞒你,要填亏空,可我家最多能凑出二百两银子。”
牛狱头想着两家是亲戚,他儿子能不能成器,还得让岳父指点学问,两家荣辱共担,“亲家若是信我,眼下有两个法子。”
“牛亲家说来听听。”李县丞关在这儿出不去,但法子总是人想的,两家结了亲,便能走动。
牛狱头默了片刻,“利州富商家财万贯,虽有五子,却独一个掌上明珠,此女生得才貌双全,曾放出话来,非官宦人家不配,今岁十六岁,若得配我儿的大妻弟正合适。”
才貌双全,欲配官身男儿,那他算不算?
谭氏年老色衰,他可连个妾室都没有。
李县丞摇了摇头,“青松才十三岁,怕是不妥。牛亲家觉得我如何?我愿以平妻之礼娶之过门,我年少高中,如今老父老母年岁已老,我对父母愧意渐深,欲让夫人回乡侍奉父母,敬孝跟前。”
牛狱头直接愣得不知如何接话。
李县丞知自己怕说法惊住他,当即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现下需凑千两银子应急。”
牛狱头道:“下愿亲走一趟,从尤家借千两银子应急。”
“如此,就有劳亲家了。”
牛狱头可不想儿子订亲,他岳父娶了一位年轻美貌的平妻,继岳母到底不如亲岳母好?但岳父却是嫡亲的。
李县丞也是男人,许是听了他那一句“才貌双全”、掌上明珠,利州富商一心要将宝贝女儿嫁入官宦人家,这嫁妆必是丰厚的。
已经十六岁了,可李青松才十三岁,确实有不妥帖,女方大了,若是李青松有十五也成。
李县丞今岁多大?是三十多,好像是三十三岁,据说他是十七岁成的亲,那时已是秀才,成亲一年就有了长女李翠芳,之后便中举、中进士,中进的名次是二甲第十一名,也算是当朝大才子。
这也是牛狱头一门心思讨好李县丞,想请他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指点学问。
李县丞写了一封家书。
牛狱头当即带着家书回家,找了妻子、请了官媒去李家说亲。
李太太听了李青松的话,知李县丞做主要为长女李翠芳订亲,她自小承的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意思,丈夫相中了牛长南,而李青松又夸牛长南人聪明会念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即就与牛太太交换了庚帖。
李翠芳还赖在周倩儿心的闺阁不走,上好的茶点吃着,她不急。
牛狱头仿似打了鸡血,一门心思要办好此事,带着自己的长子、次子,又让李青松与县学请了几日假,照着李县丞所言,寻到战亡文书,挨家挨户地与人送文书、抚恤金,还令各家的人收到东西后签收画押。
闹事的百姓原就是求那笔抚恤金,有人送上门,没有不欢喜,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没用,还是钱财好,有了这笔钱,或置良田,或给家中子弟娶妻,自有用处。
周知县还准备寻李县丞的麻烦,睡一觉起来,周倩儿一夜未回,在周太太屋里睡。
周倩儿道:“真是烦透了,李翠芳还赖着不走,脸皮真够厚的,连我的绣榻都睡了。娘,回头绣帐、被褥、床布、枕头全给我换了,没的恶心人。”
周知县琢磨着李县丞的事,田师爷急匆匆地进入花厅,抱拳道:“大人,昨儿一天,李仕甲把战亡文书与抚恤金送到各家手里了。今儿一早,李青松带着苏二郎的战亡文书与八十两银子来寻我,说苏二郎的妻儿没了,文书与银子怎么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