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然原以为冯伟是因为心有芥蒂,这几天才没凑过来一起吃饭,因此平时摸不到他人影也就没多想,但今天看到他整个人憔悴成这样,她着实惊到了。
“哎!”她抬手想招呼冯伟过来,可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孟如思拉住。
“安姐,我觉得冯伟现在好像不想让咱们看到他这样……”刚刚她跟冯伟的眼神对上了一瞬,才察觉到她的目光,冯伟就快速转过头去,生怕被她看到的样子。
她觉得现在叫冯伟,是不是不大好。
“是吗?”施安然倒真没注意那么多,但她还是听劝地放下了半举着的手。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我先走了!”滕国胜留下这句话,一溜烟儿的跑了。
施安然发现自打柳瞬息三人出现,食堂的氛围就变得诡异起来。
先前的喧闹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突兀,施安然所坐的位置离打饭的地方很远,可她还能听到柳瞬息跟秦淮说话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偷偷留意着他们几个。
“资本家的走狗!滚出兵团!”
不算太大,又足够所有人听到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响起,施安然循声望去,大家都低头吃饭,根本看不出是谁喊的。
柳瞬息几人并没有受到影响,就近拉了一把长凳坐下,每人面前只放着一碗粥,一个杂面馒头,专注地埋头干饭。
尤其冯伟,吃起饭来大有狗在后面撵的架势,施安然跟他面对面吃了这么久饭,第一次发现他能吃这么快,一口就下去半个馒头,噎得直翻白眼。
许是见指着鼻子骂人都不用负任何责任,针对冯伟的霸凌很快便升级了。
施安然心不在焉地搅合着眼前的小碴子粥,突然不远处‘哐当’一声,她抬头,见孟如思紧咬下唇,攥着拳头‘腾’的站起来:
“你们干什么?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冯伟面前的碗里,被人丢进了一只死老鼠。
米汤和老鼠血液一起溅到他脸上,冯伟没有看为自己说话的孟如思,抹了一把脸,侧头对柳瞬息说了句什么,就在一片嘘声中起身离开了食堂。
施安然总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被偷走了几天,为什么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变成这样啊?
别说冯伟是被冤枉的,就算是真的,像孟如思这样,只要她不承认,谁也不敢对她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他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根本就是默认,甚至连那些暴行都一并默许了。
还有柳瞬息,按他的行事作风,人是跟着他进来的,他就让人受这么大委屈就走了?
等施安然思绪转到柳瞬息这边的时候,发现他和秦淮也已经起身离开了。
食堂里还有人鄙夷地对着他的背影高喊:“什么首长的孙子,也是资本家的看门狗!”
施安然清楚地看到柳瞬息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地看着一个方向,确认了什么之后,才大步离开。
得,原来是难兄难弟。
他们能忍,她施安然可不能忍。
孟如思不愧是天天跟着她的头号捧哏,见她站起身,便急切地指着远处一张桌子,“安姐,我刚才看到了,死老鼠就是从那张桌子扔出去的!”
施安然点点头,挺好,四人小桌,就算找村民重新做一套,也就是两三块钱的事儿,等这事过去都算在冯伟头上。
她径直走到那张桌子面前,牢牢记住在座三人的脸。
“你们爸妈没教过你们的事,今天我来教你们。”她单手拎起没人坐的那张四脚木凳,猛地向桌上砸去,“敢做恶欺负人,就要做好被更恶的人欺负的准备!”
轰隆一声,木桌应声倒塌,整个食堂寂静了一瞬,随即惊呼一片。
“都给我听好了!”施安然叉腰怒道,“欺负冯伟就相当于在我面前拉屎,被我发现别怪我糊你一脸!”
自觉威慑力度应该算可以了,施安然转头朝孟如思拼命使眼色,孟如思会意,屁颠屁颠儿的跑到食堂大师傅跟前,低声道歉:“师傅,你也看到了,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安姐也是为了兵团战士内部团结……”
大师傅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那张桌子有一条腿儿瘸了,本来也该劈了当柴烧,施知青这么一砸,给我们省不少事儿呢!”
……
从食堂出来,施安然决定去找冯伟问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鬼,今天就是把他揍吐了,也得问出一句实话来。
田埂上,张皓明挑着两桶大粪艰难地往前走着。
他原本以为挑大粪已经够苦了,没想到还附带着沤肥的任务。
直径近三米的大坑,他每天不停地往里面倒大粪,时不时还要拿棍子搅拌,让肥料发酵得更全面。
就算他屏住呼吸,那令人窒息的味道也会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来,每天晚上他都会去河里拿香皂搓好几遍澡,可是天可怜见,洗不掉,根本洗不掉。
张皓月的情况比他还惨,他能去河里洗澡,张皓月却不能,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大姑娘,每天臭烘烘的,走在路上都招苍蝇。
想到自己二人如今的处境,再看到近日被众人随意践踏的冯伟,张皓明觉得为妹妹报仇的时机到了。
冯伟此时不知在想什么,正双手插兜,背对着他看远方,张皓明扛着两桶大粪加紧跑了几步,到离冯伟还有两条垄沟远时,使劲儿往前一甩,半桶大粪都甩到了冯伟的裤子上,鞋上。
施安然在地头上看得清清楚楚,肺都要气炸了。
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嘴仗,施安然从空间偷渡出一双劳保手套戴好,疾步冲到张皓明身边,屏住呼吸,捡起他刚才甩到地上的那个粪桶,动作利落地扣到了他的头上!
真·扣屎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