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柳知青已经去取你的接收证明了,那两个流氓再也不能威胁你了。”施安然把孟如思揽进怀里,柔声安慰,直到她停止啜泣,才板起脸: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想想,如果一开始你就像今天这么强势,他们还敢这么逼你吗?”
“就算他们收了你的镯子,能这么轻易罢休?”
想到陈大百和李光荣口中的污言秽语,孟如思心中也一阵后怕,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嗫嚅道: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就觉得,都已经写信跟家里说我进兵团了,又被赶出来,他们会没脸。”
现在想想,她都觉得这几天被陈大百逼的,好像中邪了一样,一门心思就是让陈大百保密,根本没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要我说呀!”施安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旁边的大石头,示意孟如思坐下:
“有时候人活得痛苦,就是太在意脸面了。”
“脸面是什么?能吃吗?再说现在大家都活的这么不容易,谁会在意别人到底怎么样?互相说说坏话,找点优越感,无非就是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回过头来还不是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不把脸面当回事,脸面就伤害不了你,这脸啊,该不要的时候就不能要,不然活着多累。”
孟如思被施安然这通看似有道理,仔细琢磨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的说辞搞晕了,虚心求教道:
“班长,那你说,啥时候是该不要的时候呢?”
施安然没想到孟如思会问出这么深奥的问题,也托腮思索了片刻。
“具体啥时候该不要,我也说不好,但我知道只要什么时候都不要,肯定落不下该不要的时候。”施安然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极了,猛的一拍大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孟如思星星眼:“班长,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反正就是时时刻刻都不要脸呗!”
此话一出,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咳!”施安然轻咳一声,手搭凉棚朝远处看去。
该说不说,柳瞬息回来的还挺是时候,毕竟她俩把天聊的,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车子很快开到跟前,施安然迎上去,发现里面还坐着个人。
“秦知青?”她朝秦淮笑笑,算是打招呼。
眼神又刀子般射向柳瞬息。
柳瞬息被瞪得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没说,他不知道。”
秦淮:你们高兴就好,不用管我,终究是我不配了。
施安然从前也没发现自己还是个声控,只要柳瞬息一开口,她就觉得身心舒畅。
但原则还是要有的。
她点点头,朝林子里的陈大百和李光荣喊道:“你们两个,自己过来!”
被绑得动都动不了的两人尝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能站起来,秦淮性子急,下车就想把人拎上来。
李光荣今天被揍狠了,见秦淮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急冲冲地朝他们这边走,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直接把陈大百带起来了。
“秦知青,不劳烦你了,我们自己走过去。”李光荣脸上赔笑,还不忘提醒陈大百,“大百哥,咱俩一二一这么走哈,我喊一你就迈左脚……”
在场几人都不忍心打断他们的表演,耐着性子等他俩走到车旁,秦淮又手脚麻利地给他俩换了个绑法,让他们能并排坐到一起。
施安然特意伸长脖子看了,秦淮对柳瞬息打结的方法非常熟悉,这两个人想必师出同门。
陈大百两人在树林里被绑成这样,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俩猥琐男,秦淮强忍嫌弃,跟他们一起坐在后排,刚好余一点空隙。
可以再挤进去一个女知青,但是没必要。
施安然和孟如思面面相觑。
“班长,要不你坐前面,我回连里借个自行车出来。”孟如思说着,人已经转身要走了。
“别折腾了,天都快黑了,再回去一趟晚上还睡不睡觉了。”施安然拉住孟如思,“咱俩在前面挤挤。”
一分钟后,施安然又坐上了初来建设兵团时的那个小座位。
不过这次她已经晓得一些柳瞬息的习性了。
一路上,她都在努力跟惯性做斗争,死命往孟如思身上扒,孟如思被她搞得好几次想跟她换座位,但她都大义凛然的拒绝了。
孟如思哪有她力气大?她都坐得直晃,孟如思不得直接撞到柳瞬息身上去?
为这点事得罪人,不值当。
施安然觉得自己高尚极了。
柳瞬息车子开得很快,赶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就到了县派出所门口。
他和秦淮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两人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办案民警的办公室,路上甚至还跟几个人打了招呼。
施安然对柳瞬息越来越好奇了。
民警们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超过了施安然的想象,她和孟如思这两个当事人被分开安排到两个房间做完笔录,陈大百和李光荣就直接被收押了。
她们从派出所出来时,只有秦淮斜倚在吉普车旁。
“柳知青呢?”施安然问道。
“瞬息哥去配合调查,应该也快出来了。”秦淮笑得灿烂,“上车吧,除了驾驶位,你们想坐哪就坐哪。”
三人上了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冯伟也这么叫柳知青,你们也一早认识?”
施安然这么一问,秦淮的表情逐渐复杂。
“嗯……认识倒是认识。”他措了半天词,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他这人,脑子时灵时不灵的。”他们不是很爱带他玩。
“噗嗤!”施安然笑出了声,秦淮形容的还真是精准。
柳瞬息没让他们等太久,就从派出所走了出来。
夜色中,矫矫不群的身姿格外出众,施安然手肘搭在车窗上,小脑袋伸出窗外,听着少年不疾不徐地跟送他出门的民警道别,突然一阵困意袭来。
她一个人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么久,第一次在私密空间以外的地方有这么强烈的睡意。
这感觉太陌生。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就叫,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