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慕言试着把头发盘起来，想要改变造型。
若风看着她，有些疑惑：“为什么鸾鸟会把别人当成他？”
纪慕言看着自己的倒影，回答道：“鸾鸟可能认不清事实，她有点失去理智了......”
纪慕言的话还没说完，若风就皱起了眉头。
看他这副表情，纪慕言知道他在想什么：“嘿，若风。”纪慕言试图说服他，“她只是青羽鸾鸟留下的一种情绪，没有实体，也不算是生物。
我们欺骗她只是没有办法，你不想一直困在这里吧？”
若风的蓝眸垂下了。
纪慕言突然有种像哄小孩一样的感觉……
她走到若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青羽鸾鸟离开，是我们摆脱困境的机会。
我们能否重获自由就看这次了。”纪慕言摸着贴身的药盒，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她凝视着若风：“所以我必须去欺骗那个情绪，必须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消失。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试一试。”
若风重新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纪慕言。
没想到在她眼中会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他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
“你有什么计划？”
纪慕言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锐利迅速消失，她又变得散漫起来。
“我打算去与她‘道明身份’，然后诗词歌赋表白心意，如果没有破功，就将她拥入怀中。”纪慕言撩起头发，帅气地说道。
若风听后摇了摇头：“你这样说毫无真心，很难成功。”
“毫无真心？”纪慕言不服气地靠近若风，抚弄着他的银色长发，“当然了……”
她微微颔首，将长发吻在唇边，然后离开。
“既见君子，这一片真心就留不住了。”
纪慕言试图用柔情和挑衅博取若风的心，但他毫无表情地接受了她的一切。
纪慕言感到挫败，感到尴尬。
她清咳一声，退后几步站起身来。
她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转过身。
“你不懂世间规矩，我要是这样对那附妖，成功率很高。”
纪慕言看了鲛人一眼，感觉自己像撞南墙一样。
她瞟了瞟周围，决定转换话题：“你伤得还挺快的，鲛人身体真好。
你在这等我吧，成功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等着。”纪慕言挥挥手，匆匆离开。
若风坐着，尾巴拍了两下。
他看着纪慕言走远，默默抓住被她吻过的发丝，握了片刻，然后转头看着溪水里的自己。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比之前更深了。
若风静静坐在溪边，眼睛的颜色没有变浅。
突然，尾巴搅动溪水，水花四溅，打破了静谧。
清凉的水淋湿了若风的身体和发丝。
水波散去后，水面再次平静，清澈如镜，映出了若风眼瞳的颜色。
深蓝的颜色渐退，若风的眼瞳恢复了清冷。
纪慕言小步跑回潭水那边。
面见附妖之前，她收拾了情绪，清了清嗓子，走上前。
无常圣者已经去世百年了。
书上对无常圣者的记载主要表扬他的功勋和强大，没有记录他的情绪。
或许在书中，圣人没有喜怒哀乐之情。
纪慕言无法推断出无常圣者宁若初的性格，但从他刚刚的话中可以知道他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纪慕言甚至觉得无常圣者对青羽鸾鸟也是有感情的。
不然，既然鸾鸟对他充满信任和爱，他为什么要诱骗她，封印她呢?直接杀掉不就好了吗?明显他还是想守信承诺。
所以，宁若初应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驭妖师。
纪慕言理清了思绪，脸色严肃地去寻找附妖。
附妖还在潭水上，不再蹲着，而是站在水上优雅地起舞。
鲛人是传说中歌声最美的妖怪，而鸟类妖怪是最擅长舞蹈的。
虽然鸾鸟并非凤凰，但她的舞姿也是无与伦比。
附妖在潭水中间，仿佛在明镜上舞动。
她围绕着旁边的枯荷转动身姿，舞姿轻灵变幻，黑雾如纱缠绕全身，纪慕言忍不住觉得这就是他之前见过的画中动态。
画中的女子一直在寻找，徘徊等待，却永远等不到那个许下承诺的人。
纪慕言看着她的舞姿，被吸引得目瞪口呆，直到附妖旋转身体，回头一瞥，突然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纪慕言，她停下了脚步。
潭水随之平静下来。
“你是谁？”附妖问道。
又是这个问题，附妖似乎记不起事情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纪慕言说，“我是宁若初。”
附妖一下子僵住了，退了一步，脚下的水面也产生涟漪，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扭曲起来。
她看着纪慕言，皱眉头。
最后颤抖着唇角，她问：“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附妖相信她，没有质疑。
纪慕言觉得，就算她没有束胸挽发，没有特意压低声音，附妖也会相信她就是宁若初。
纪慕言不知道附妖相信她的原因。
也许附妖心智不全。
或许她等得太久，都等迷糊了。
又或许对附妖来说，宁若初也只是一个任务。
纪慕言再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附妖走向纪慕言。
纪慕言不知道真正的宁若初会说什么，于是，她选择保持沉默，只直视附妖的眼睛，慢慢靠近潭水边。
两人靠近，附妖离不开潭水，纪慕言没有踏进去。
附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她的影像。
在这静谧的时刻，纪慕言感受到了情感的波动。
“你说你会来陪我。”附妖的眼睛湿润起来，“我等了你好久。”
纪慕言心想，她是个善于流泪的附妖。
青羽鸾鸟是大妖怪，不可能哭泣。
所以，这些被剥离的情感，可能是她内心的脆弱。
“抱歉。”面对这个哭泣的女孩，纪慕言不由自主地说道。
她若是真的宁若初，可能也会这样说吧。"我知道你会来的。"附妖伸手，抱住纪慕言，冰冷却满是温度。
纪慕言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这个附妖竟然轻易相信她。
附妖相信她是宁若初，因为她一直相信宁若初会来。
不管是谁站在十方阵中自称宁若初，她都会相信。
她相信宁若初一定会实践承诺，无论以何形态出现。
这十方阵中，青羽鸾鸟等待已久，或许有恨、有怨，但这些情绪可以被一句话化解。"我终于等到你了。"附妖如此说着。
纪慕言心里一抽。
附妖的黑气最终消散，结束百年的等待和寂寞。
黑气像一只黑凤凰，飞向天际。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几句歌声，如同不经意的吟唱，缓慢而悠扬。
纪慕言欣赏了一场完美的歌舞表演，舞步和歌声相得益彰。
突然，她被一声轰隆声惊醒。
她看到潭水在消失之后迅速下沉。
她意识到阵眼发生了变化，必须尽快离开。
她决定往若风所在的方向跑去，不想像宁若初一样被困在这里。
她责怪若风为什么之前不自己游过来。
两人站在溪水流入潭水的地方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先前潭水满溢时溪水往潭中流，现在潭水下沉，溪水反向灌入潭中。
十方阵中无水，按五行理论，水主生，现在水退去，生路断了。
十方阵即将变成死阵。
要出去，只能跳下去。”
若风皱眉：“那就跳。”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很可能是错的。
跳下去，或许会被困住。
下面是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若风转头看纪慕言：“两个都不确定，你要商量什么？”
纪慕言认真地看着若风：“你会猜拳吗？”
若风默然片刻，认真问：“那是什么？”
纪慕言说：“石头、剪刀、布。”手上做着示范。
若风认真记下。
纪慕言盯着若风的眼睛解释：“我数一二三，你从刚才的手势中随便出一个。
一、二、三！”
纪慕言出布，若风迷茫地出拳头。
纪慕言包住若风的拳头：“我出布，布包住石头，所以我赢了。”
若风愣了一下。
水声依旧轰隆，若风静静看着纪慕言：“所以？”
“我决定了，如果我赢了，我们就跳下去；如果你赢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纪慕言包住若风的拳头，笑着说，“所以，咱们跳吧。”
若风愣住，鲛人的脸上带着一个问号。
“这么随便？”
好歹，这关系到生死……
“抉择不了的时候就交给老天爷吧。”
纪慕言说完，没有给若风拒绝的机会，她仰倒下去，笑望若风，身体向着黑暗的深渊坠落。
她的手掌转过来，攥住若风的掌心，握住他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人类的手掌比他温热太多。
从手掌一直温热到他心口，甚至热到鱼尾的每一片鳞甲上。
银发飞扬，发丝上似乎还留有她唇边的温度。
若风呆呆地看着纪慕言笑弯的眼睛，随她拉着自己，坠入深渊。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
他觉得，比起他来，这个笑着跳入未知黑暗的驭妖师更像他们人类口中所说的……
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