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荣光,我只为你来。
——郁弛渡
“啪嗒”一声。
混合着一股酸臭味的冷水倏然从头顶上浇落。
颜之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个透。
单薄的校服隐隐可见里头白色的胸罩,一阵轻佻的口哨声随之响起。
下一秒,四五个与她身着同样校服的男男女女从房檐上一跃而下。
“小贱人,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想回去?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恍若魔鬼敲响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她止不住地轻颤。
那是许佳景的声音。
入学那天,不过是因为她和许佳景穿了同色系的衣服,又恰巧她一直所仰慕的学长帮她提了下行李,她便被她霸凌了整整两年。
许佳景显赫的背景和校董舅舅的加持,使得整个沂北一中无人敢为她说上一句话,即便他们很清楚她所受到的种种凌辱。
可连自诩“教书育人”的老师在面对她声泪俱下的控诉时,也只是低了头,轻叹一句:“颜之,忍忍吧,也就剩一年了。”
又是这句话。
所有人都只会令她一忍再忍。
裹着甜蜜外壳的世界,是真的有恶魔。
苦难专挑厄运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些她不是早便知道了么?母亲在生了她的第二日便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不知所踪,她一出生便被酒鬼父亲随手丢在了家门口。
每每站在高楼,她都想一跳了之,也许那般,所有的痛苦便都随风而散了。
可望见那个每日挑着菜篮往集市去的佝偻身影,思及她眼角眉梢皆是对自己的爱惜,她又犹豫了。
她还有一个辛辛苦苦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啊!
她不能就这般倒下,她不能就这般自私。
颜之抬起头。
花花绿绿的剪影模糊了她的眼眸。
染了一头绿毛的男生瞧着她胸前的那一片光景,眸底尽是掩不住欲意,他伸出手想往她胸前探去。
犹似潮水般朝她滚滚袭来的恐惧霎那间卷满了全身,颜之想要抬起手打掉那只伸向她的手,可重重的晕眩感在这一刹那猛然窜遍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她控制不住般往后倒去。
是......是方才他们强迫她喝下的那杯酒。
即将要接触到地面的刹那,一阵风倏然拂过,淡淡的清香瞬间涌入鼻腔。
猝不及防地,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颜之努力地想要睁大眼,却只堪堪来得及瞧了眼那一身的迷彩风衣,眼皮便沉沉地瞌上了。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含着滔天的怒意:“找死。我的人,也敢动?”
郁弛渡抬手揉了下后脖颈,又松了松手腕。
他许久不曾动手,如今手脚都似僵硬了般,换了从前,解决这几个喽啰,哪里需要花费这么些时间?
顿了顿,男人环视了下周围倒下的这一片人,抬起左手摁了下右手的食指。
骨骼发出清脆声响的刹那,他一脚踩在了许佳景的手背上。
趴在地上的人瞬间疼得白了脸。
她仰首望着男人那张清俊至极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竟敢伤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无视她那话,郁弛渡掏出口袋里的纸巾,略显嫌弃地擦了擦手。
他方淡淡地瞥了底下人一眼,低沉的声线携着浓浓的寒意:“知道,不过就是深景集团的肥猪妹许佳景么?所以我打的就是你。”
男人面上那抹不开的厉色先是令许佳景微微一颤,可当听见他提及自己曾经的外号时,那张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的脸立时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只是她小时候的外号。
许佳景目眦欲裂,被呛得脸色霎白,顿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向郁弛渡猛扑过去。
不想那身长玉立的男人立时长腿一抬,毫不留情地朝她胸口狠踹一脚,清俊的面色似渡了寒冰般:“这一次我暂且饶过你,再有下一回,你的双腿就不用要了。”
话一道完,郁弛渡转身便将角落里的颜之抱起,径直出了巷子,坐上车往云水台而去。
朦朦胧胧的剪影忽隐忽现,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直奔她而来。
“不要。”
那只大手朝她伸来的刹那,颜之被惊得失声喊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一时间思绪仍是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中,只望着前方呆呆地怔了半晌后,方讷讷地回神,望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玉兰花灯悬挂在头顶上方,深蓝色的窗帘随风飘荡,此时隐隐有月光透进,使得整间房显得柔和至极。
约摸三十五平大的房间里却只放了一张两米宽的床、一张长长的软垫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便再无他物。
颜之登时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心下一惊,慌忙低眉掀开被褥,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了遍,直至感觉到没有何异样,她又思及昏倒前那股涌入鼻腔的淡淡清香,确认自己并未落入许佳景的手里,方才忐忑不安地下了床。
救她的人是谁,她并不清楚。
可现下颜之却顾不得什么,因已是晚上,奶奶见不到她回家,此时必然心急如焚。
她只想赶紧回家去。
却不料,她才一开门,便见客厅的沙发上正躺着一人,然下一秒,她却听到有平缓的呼吸声传入耳中。
颜之微微地松了口气。
沙发扶手上搭着那一件迷彩风衣。想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下午救她的那人了。
她由不得细细瞧了他几眼。
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宛若白玉,衬得左眼尾下的泪痣尤为明显,额前那有些凌乱的碎发下,长长的睫毛犹似蝴蝶的翅膀,便是他闭眸歇息,颜之亦可想象得到那一双桃花眼若是睁开,必是比女子还勾人。
抬眸望向窗外的夜色,颜之思及家中的奶奶如今仍未见她回来,必是焦急万分。
她想要上前叫醒他,可陡然一想,又觉扰了他人清梦总归不是好事。
然他毕竟出手救了自己,若一声不吭便离开,她更是过意不去。
沙发一旁走两步便是玄关,颜之左右看了下,见左手边的柜子上恰巧有笔和纸。
她思量片刻,唯有抽出一张纸,哗啦啦地写下一句感谢的话以及联系电话后,便放轻了手脚往门边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