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鹿溪书院，会客堂。
“你是怎么发现逃犯藏在谢玉树的马车里？”程澈此时以程家公子的身份来的书院，为在金陵的表妹代送礼物为由，探视沈槿卿。
当然，沈苓仪并不知道程澈最近来了平江府，更遑论代送礼物。
那摆满方桌的胭脂首饰盒子，是他派人采买的。
“车辙。”沈槿卿答道。
程澈恍然。
这不怪他们没注意。书院马车里坐的人数不定，车辙深浅不一，一趟趟停在关卡检查的时候，地面上的痕迹早就乱成一团了。
这小女子果然每次都给人惊喜。
“听说，昨日农庄死了一个人。奇的是，她竟然是自己找死。”程澈视线落在沈槿卿身上，透着一丝不明意味。
沈槿卿装作听不懂，“麒麟卫也对这案子感兴趣吗？那表哥可以慢慢查。”
程澈失笑，这就是笃定，谁也查不到她头上。
这样的心机与手段，他怎能不念念不忘呢？
“我对案子不感兴趣，但对你的眼力很有兴趣。”程澈失笑，试图近水楼台先得月：
“表妹可愿意，女承父业，加入麒麟卫？”
麒麟卫招人，是收女官的。虽然沈槿卿尚未参加省选，但程澈断定，她一定能过。
沈槿卿略略诧异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愿意。”
麒麟卫是陛下的爪牙。
荣辱生死，皆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这样的位置，当然不是沈槿卿要走的路。
程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想做景王妃？以你的本事，你来麒麟卫大有作为，景王妃的束缚很多，虽然富贵，却会埋葬你的才能。”
大多数女子考学只为嫁人，但他觉得，像沈槿卿这样的人，是不该留在后宅的，她该有自己的锦绣前程。
沈槿卿小脸微红，“殿下英姿俊美，小女寤寐思服，不能自已。”
程澈：……
程澈很不理解，又被她气的不想说话了。
起身就准备走。
沈槿卿指着桌上的那堆礼物提醒，“这些应该不是五姐姐送的吧？表哥请带走。”
“你帮了我一个忙，区区薄礼。”程澈随意道。
沈槿卿微笑，“你也帮了我一个忙，彼此彼此。”
两人都没有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温盈珠醒来以后，砸掉了所有她能看见的镜子。
在家哭闹摔打几日以后，她恨上了沈槿卿。
要不是沈槿卿把谢玉树叫去了马车，马车之中有两人，逃犯也许就会挟持谢玉树……
那自己就未必会毁容了。
虽然按照她的逻辑，她更应该怪谢玉树。要不是谢玉树叫她过去，她也不会遭遇此事……
但温盈珠不敢怪谢玉树，全算在了沈槿卿头上。
当然，若沈家的家世可并肩谢家，她也不会怪沈槿卿，要再换一个替罪羊了。
常家。
温盈珠将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见到了常雅芯的母亲。
常母早在将常雅芯的婢女带回去当天，便严加审问，得知了常雅芯捉蛇的来龙去脉。
温盈珠来询，常母又命婢女再说了一遍。
“常夫人信什么这虚无缥缈的蛇妖吗？雅芯分明是被某人故意设计害死的！”温盈珠狠狠道。
她在来常家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常雅芯的死归在沈槿卿头上，不管是不是她干的。
常氏抹了抹眼泪，“可这也没什么证据啊，也不能告官，只能怪我女儿命不好了……”
若说有人假冒蛇妖骗了常雅芯……
即便查到人，也会暴露五步蛇是常雅芯抓的。
而这条蛇，当初可是差点咬了谢摇芝。
常氏只恨不得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自然不可能去衙门闹着找什么幕后之人。比起找出凶手，她更不敢得罪谢家。
“夫人难道就没想过为雅芯报仇吗？”温盈珠幽幽道。
常氏还真没想过，因为沈家的家底，比常家厚一些。沈家十分看重沈槿卿，她要是把沈槿卿谋害了，那沈家的报复，会连累整个常家。
她还有数个子女呢。
“只怕以我一人之力，也做不了什么。”常氏试探着说道。
温盈珠淡淡道，“我与雅芯是好友，她被人害死，我当然不会作壁上观。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温四小姐真是一个好人啊！那就谢谢您了！”常氏立即决定为女报仇。
有温盈珠，还怕什么沈家。
能借此事抱上温家的大腿，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听说沈槿卿有两个兄长，远在金陵……听说她父母在西南边陲之地……”常氏立即给温盈珠出起了主意。
以沈氏满门，结温盈珠欢心。
温盈珠满意地笑了笑。常雅芯她娘比她女儿出的主意好多了，不仅要沈槿卿一人死，还要他们全家都遭殃。
……
东海，揽月阁。
“殿下，您让臣下盯着常家，他们最近的动静不小。又是派人去金陵，又是派人去西南，臣下打探清楚了，这去金陵的是要对付沈七姑娘的两位兄长，去西南的则是要冒充山匪截杀沈七姑娘的父母……”孟绪汇报道。
戚宴眸色微凉，“常家，去处理了。”
“这是常家人贪污行贿、侵吞田产等罪证。无需牵扯到沈七姑娘的家人，就能将常家抄家问罪！”孟绪立即麻利地呈上厚厚一叠的卷书。
戚宴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他并不打算给常家打扰沈槿卿及沈家人的机会，所以要从别处定罪，孟绪干的不错。
看见殿下的认可，孟绪十分自豪地挺起胸膛。
殿下果真是要为沈姑娘出气，不枉费自己连熬了三个大夜快马加鞭的查找证据。
臣下才是殿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戚宴饮下一口热茶，视线不自觉落在了茶几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
仿佛还有一个绿衣女子的影子。小姑娘双手捧着下颌，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眸，认真看日出。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日出的地方。
金色的光芒从海平线一点点跳起，霞光渲染天与海，如瑰丽的织锦。
与往日一样，只是，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戚宴用完早膳，起身：
“备船，回平江府。”